第一百九二章 乘虚而直入

雨打黄梅tou，四十五日无日tou。今年江南入梅早，还不到农历五月中，yin雨连绵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沈琼莲看了一yan窗外yin晦的天se，又低下tou专心煮茶。见茶汤已腾波鼓狼，她动作娴熟地倒入一瓢方才沸腾时预留的水止沸，而后将黄铜风炉端下，熄火。

苏州城繁华锦绣，城外的桃hua坞则相对清幽僻静，又兼山环水依、林hua秀mei，她和唐寅五年前便在桃hua坞安了家。

弘治十二年的那场轩然大波之后，唐寅消沉了一段时日，而后又想去地方藩王那里碰碰运气。但她彼时shen觉唐寅或许真的不适合官场，加之单靠卖字画的那些钱确实不足以维持生计，便让唐寅重cao2父业，zuo起了开酒肆的营生。只是唐寅生来便是个轻狂寥落的文人xing子，打理不来那些繁杂琐碎的庶务，她便找了个有经验的掌柜看着，自己也慢慢学着查账guan账。

她原本其实是不屑于zuo这些事的，但这样总比每日无所事事来得qiang。起码，忙起来能让她逐渐去淡忘一些事情。

六年前从京师回来后，她就越发受不得喧闹扰攘，这才从城内搬来桃hua坞。但真正静下来又觉得心里空落得厉害，整个人怅然若失，bi1得她不得不给自己找些事情zuo。

沈琼莲将茶汤分入几个碗里，旋即指扣碗沿，手法纯熟地转碗摇香。转着转着，她就有些chu神。

陛下很喜huan饮茶。

她曾经见过陛下亲自动手泡茶。明明是几个简单的动作，由他zuo来却有如行云liu水一般好看，姿态纯熟而闲雅，俨然将之当zuo一桩怡情乐事。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看向碗中碧澄澄的茶汤。

她yan前又浮现chu当年入gong后初次在私底下遇到他的情形。彼时他站在白玉兰树下微微浅笑，白皙漂亮的手指温柔地托着一朵白玉兰，竟衬得那莹洁的玉兰hua都失se几分。

还有。

她还记得她微恙初愈后去给他送落下的笔札和文书，看到他长shen立于chun日暖yang的光影里，那水泽柔亮的mise光yun愈加显chu他眉目之间浸透人心的温run宁和之se，chun角一缕不经意的浅笑胜过一季的chun光。

但他去gong后苑的白玉兰丛是为散心解闷，在chunyang里笑得明媚是因正暗暗为皇后准备礼wu。都与她无关。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么多年来，她越想淡忘，就越是沉陷其中。可她清楚地明白，她该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

他一心都在皇后shen上，有皇后陪着，他应该会过得很好吧。

沈琼莲chu神片刻，放下手里摇好的一碗茶，又扣起了另一个茶碗。

正此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踏水声。她无动于衷，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不好了！莹中，”唐寅拎着一把淌水的油纸伞大跨步冲进来，高声疾呼dao“我方才入城的时候，听说了一桩大事！骇得我都懵了！”

沈琼莲yanpi也没抬一下，径自dao：“你何时也学会打听些闲事了？你还是先思虑好自己的事才好。我与你说，宁王那里你是断然不能去的，我瞧着宁王已有谋反之意，你仔细将来稀里糊涂成了反贼，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你也别嫌我的话不中听，我是为你好。”

“哎呀！不是闲事！你听我说，”唐寅急dao“是…是陛下…陛下升遐了！”

“啪！”一声脆响，沈琼莲手里的茶碗霎时脱手落地，摔得粉碎。guntang的热茶溅到了她的脚踝上，她却浑然不觉。

“不可能！你说的什么混话，”沈琼莲一把拽住唐寅，脸se煞白地盯着他“你听谁胡说八dao的？！陛下怎么可能宾天？！”

唐寅从未见她这般失态过，一时被她问得有些发懵，愣了会儿，才dao：“外tou都传遍了啊！太子昨日就颁了遗诏了，如今怕是天下人都知dao了，我算是听说晚的。陛下是前日午刻在乾清gong驾崩的，听闻个中还有隐情呢——陛下原本只是偶染风寒，后来好像是因为太医院院判刘文泰不诊脉就开方，结果用药不当，以致陛下病笃不治…如今满世界都在骂那太医呢，天下人都恨那厮恨得牙yangyang。”

沈琼莲呆愣半晌，突然tui一ruantan坐在地。

唐寅吓了一tiao，赶忙上前扶她，然而她浑shen的力气都仿佛chou干了似的，半点也扶不动，只兀自在嘴里喃喃dao：“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唐寅有些无措，叹dao：“确实太突然了，我当时听说也是吃惊不小。陛下正当盛年，谁想到…”他唏嘘间，骤见沈琼莲从地上爬起来，不guan不顾地冲了chu去。

“莹中，莹中！外tou还下着雨呢啊，你去哪儿…”唐寅急呼着跟了chu去。

屋外雨势渐大，天地间一片模糊。

沈琼莲跌跌撞撞地冲进雨里，一路漫无目的地狂奔不止。等到她力竭扑倒在地时，抬tou一看竟已到了桃hua河畔。

她yan前一团混沌，不知是因为氤氲着泪水还是漫遮着雨水。

她想起六年前的那个上元夜。她偶然一瞥间，一抹熟悉的shen影映入yan帘，她心tou霎时一动。他shen周灯火阑珊，但遮不住那浑shen的气度和风华，她几乎一瞬间就在心里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