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大举用兵,却要大举作事。作事就要用人,要用钱,要朝堂花时间花精力扑在上面。
品味着王冲这份决心,宇文黄中很想叫人上酒,跟他举杯痛饮,畅谈一番。
不过…终究是一厢情愿啊。
回到王冲此策本身,此时两人都已说开了,泼王冲冷水也再无顾忌,在宇文黄中看来,固鼎西南,太一厢情愿。
宇文黄中还是说得很委婉:“守正,有决心是好的,可对相公们来说,此策于国家有何实益?”
王冲重复了他在奏章里的话:“国家缺钱,西南有铜!”
中原铜冶虽盛,可铜钱缺口也很大,不然蔡京也不至于在钱上施展浑身解数,大钱、夹锡钱、钱引,一招接一招使。而西南,尤其是大理,铜矿储量丰饶。
宇文黄中摇头:“路途太远太艰,坑冶不易…”
这两点王冲自然不会无视,奏章里也解释得很详尽:“所以才要细厘西南羁縻事,通号令,兴商贾。”
到了六百年后的清朝,云贵铜矿支撑着清朝大铸铜钱,而对比宋清两朝,交通和采矿技术并没有大的变化,甚至说不上进步,清朝为何能作到?不过是能切实统治云贵,政令畅通,商贾才能兴盛。
宇文黄中叹道:“朝廷是缺钱,但此事根源甚深,不是有铜就能解决的。”
王冲暗赞,小白这个爹不愧是历史名人,对国事真的很精熟。宋时缺钱是有深刻的背景,与其夏秋赋税制紧密相关,说起来这也是农业社会的本质缺陷,铜再多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不过,这不是学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云贵有铜,这只是幌子,王冲笑道:“可天下人都认为有铜就能有钱,既是人心所向,便是虚的,国家也得当作实益。”
宇文黄中也笑了,这小子,就知道心机很深,尚幸都用在了正道上。
他再重复道:“对相公来说,此策有何实益?”
这事上到朝堂,本质就是如此。有宋以来,西南都是无心经营之地,要改此国策,就得有足够的价值,让相公们认为能获得足够丰厚的收益。所谓的“收益”自然是指相公个人“于国家有何实益”正是相公个人收益的幌子。
王冲的回答异常简洁:“有人乏绩,西南有功!”
宇文黄中拂着胡须,轻笑转作朗声大笑,原来如此,难怪这小子摆出一副与王黼泾渭分明的姿态,却又不怕王黼非难。
左丞宅中,王安中看完札子,皱眉道:“此事…很难成啊。”
王黼嘿声道:“天下哪有伸手即得的功业!?正因难成,才是大功!西事是童贯掌着,东南有朱勔,河北河东也归童贯宣抚,唯独西南,没人愿意伸手,此事面上极好作,两三年便能有个样子!”
王安中低声道:“事功终究不如圣眷,嘉王…”
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止口,意思却很明白,王黼摆手道:“圣眷当然得求,不管现在的还是将来的,可你也明白,当今天下,便是圣人,也得顾忌士论。”
“士论分两派,所谓君子之流,向来是看不起我的,不管我作了什么,他们总会骂,索性不去管他们。另一派作实事的却能拉过来,靠什么拉他们?只能是事功。我只是副相,定不了天下之政,揽一地之政,作一番气象出来,却能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