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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可惜!”
葛品扬不禁失惊道:“可惜?可借什么?”
老汉下巴一抬叹道:“可惜这两包药给白白糟踏了。”
说罢,颤抖着将那只瘦如枯竹杆似的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只黑布包,打开,赫然竟是一大堆的碎银。
这包碎银虽然总共才不过十两上下,但在一名又老又病,靠乞讨渡日的人来说,这笔财富也就够可观的了。
老汉指指碎银,抬头无力地苦笑道:“小老儿并不是买不起药,请不起大夫,你瞧,这儿,这些银子,够多了吧?唉唉,相公,小老儿这一身毛病是治不好的啊!唉,你说这不是浪费吗?要是治得好,哪还会等到今天吗?”
葛品扬有点不信,心想世上如有治不好的病,那还要大夫与药材何用?
但是。他随即想到如果凡病都可以治得好,师父天龙老人如今又该怎说?龙门棋士能比一名普通大夫还不如么?他马上看出来了、老汉的话,确属实情,师父是中奇毒,而这名老汉则因年老体弱,气血已衰,纵能禁遏疥疮蔓衍,本身却已失去肌肤新生的力量,而且从外部治疗,极易通毒攻心。从内部培元着手吧,限于风烛残年,已无可能。大夫们为此束手无策,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于是,葛品扬勉强笑笑道:“还是拿去吧,治愈尽管未必,洗洗涂涂,能稍微感到舒适点也是好的啊。”
老人道谢收下,葛品扬也防到外毒内侵这一点,便又从怀中取出一颗师门焙制的护心丹送上道:“噢,我忘了还有颗药丸。”
又一宿过去,第三天,葛品扬又换了一个地方。这次,他不再回避那些好奇的闲人们了。
他拱手倚壁,合目假寐,暗地里却在运用耳神聆察四周人群中有无异样动静,他相信,凭他双耳之灵,如有武林人物夹杂人群中,只要稍稍有所举动,他都不难立即觉察出来。不过,失望得很,一天过去,竟然什么也没有碰上。
那些闲人都已将他当疯子看待,尽管仍围住他指点着说笑,却已经很少再有人上来跟他纠缠了。
葛品扬失望之余,不待天黑,便提前收起白布回寺。
前两天这个时候,那老乞婆和老病汉都还没有回来,他想趁此清静的时刻略事休息,然后再出去,溜溜,看看这座金陵城在夜间又是如何一番景象。
不意走进寺门一着,那名老乞妇虽还没有回来,而那名老病汉却早已回来了,葛品扬暗讶,心想:难道用药用出了毛病?
于是走过去俯身轻轻问道:“老丈怎么了?”
老病汉头蒙一条破絮巾,低低答道:“是相公回来了么?小老头没有什么,请相公入房,房门虚掩上,人立门后,小老儿有话相告。”
葛品扬讶异不置,知道老病汉此举必有用意,于是依言进入房中,掩上门,人立门后,等待老病汉说话。
老病汉躺的地方高云房原亦不过三尺不到光景,今天有意躺得更近,这时仅向前挪了挪,一颗脑袋便已贴上门槛,但听老汉自破棉絮中发出低微的声音道:“西城王尚书府,蓄有不少护院武师,这些武师中据说有一半以上都系过去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王尚书本人还不怎么样,府中三公子,却令人不敢恭维,尤其是王三公子,平日无所事事,结交者均非善类。小老儿在这座金陵城中已住了近二十年,差不多无事不知,无人不识,今日里为了洗疮关系,早于午间便返回寺中来了,回来时正瞧见有两人在相公这门口探头张望,那两个看上去与普通香客无异,但小老儿却认得出,他们正是王府的武师,相公最好马上换个地方,相公无拳无勇,说什么也惹那批人不起的…”
葛品扬哑然失笑,原来如此!那位尚书公子买不起,居然想派人暗中下手劫夺了!
但是,他不能不对老汉的好心表示感谢,于是蹲下身躯,向外门的老汉含笑低低说道:
“没有关系的,老丈,我是外乡来的,身上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跟他们亦无仇恨可言,也许是老丈误会了,老丈请安心,这儿是皇城,在下也有几位亲戚在官府里当差,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老病汉轻轻叹息:“但愿没事才好,唉唉,人一老,就处处多疑而又怕见是非了,想起当年,唉唉唉…”
葛品扬心想:想起当年?这是句随感而发的慨叹呢?还是此老当年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