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T
蓝东星已养成每天打一通电话向黄太太探听安琪状况的习惯,即使到国外出差也是如此。有时候他对黄太太那种告状似的报告方式挺反感的,然而他又不得不想到自己又是怎样的疏离她,任何人都会以为他们夫妻间有了芥蒂。
最该反省的其实是他自己,到底是要把她当妻子,还是仇人?
“她不在?这么晚了她还去哪里?”
“昨天下午她接了一通电话,说是外婆住院要回南部,还跟我借了一千块。”
他很惊讶“什么!她为什么要跟你借一千块?”
“说是没钱坐车回家。”
蓝东星思绪杂乱极了,气自己也气她,更气安家,到底他娶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马上联络安慕华,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安琪外婆家的电话。
刚好安家才接到柳家的报丧,于是便约了他一起南下。
一行人到时,安琪正在棺前烧脚尾钱。
蓝东星看着她机械化的动作,整个人蹲缩在一团白布里。
舅妈拍拍安琪的肩说:“小琪,你大姐和丈夫来了。”
她缓缓起身,却仍因蹲了过久而引起的双腿麻痹和贫血而摇晃了一下。
蓝东星突然感到心口一阵疼,他靠了过去想要拥住她,可是她朦胧着悲伤的眼中里显出一种冷凝如冰的戒心,像是不希罕他的怜悯似的。
安慕华搂住安琪的肩安慰地说:“小琪,节哀顺变,别弄坏身体了。”
她不发一言地点了一下头。
蓝东星在她眼底看见一种哀莫过于心死的悲绝,在上香时,他突然生出一种体悟,原来这间房子才是他的妻子成长的地方,而这位去世的老太太才是真正养育她的人。
“我看算了,他是国外长大的,可能不习惯戴孝。”
蓝东星听见安慕华手中拿着—条白绫这么对柳氏宗亲说,他看了眼安琪,意外看见她的脸上有一种从未见过的轻蔑表情,还带点冷冷的恨意,他想也不想地便驱向前跟安慕华说:“该怎样就怎样,告诉我该怎么弄这个。”
不管别人是不是惊讶,他最关切的是安琪的反应,而她的大眼盯着他几秒后又低垂了脸,还是那样令人猜不透心思。
“小琪,你帮他绑—下吧。”
安琪像个机器人一样,只是照做而已。
现在,他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也看不出她平静的表面下有什么样的心思,或许他从来就没看清她。
蓝东星轻叹,很久没这么无助过了。当他像安琪这么大的时候,他觉得在他的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莫过于让他的寡母注意到他,并且要深深以他的成就为荣,可是他们母子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有一道怎么也跨越不了的鸿沟,那么深,总是令他感到无助。
二十岁以后,他就再也不做徒劳无功的事了。
“有没有见到你外婆最后一面?”
安琪愕然地看他,被他出其不意的温柔吓到,感觉到蓝东星握住她的手温暖而有力,令她困惑。
安琪无法理解他的态度怎么会和以前差那么多?
“小琪,你怎么不跟家里提这件事呢?”安慕华以大姐的口吻有些怜爱地责问。
她都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舅妈便争着说:“哎呀!小琪和我婆婆最亲,我婆婆去世她都已经六神无主了,而她的年纪又轻,怎么会晓得要注意哪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