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越浦还须向南数日，多绕圈，徒增劳顿而已。镇东将军府那厢，耿照打算北往靖波府递上辞呈，将军若在自是好极，如若不在，亦可请幕僚待转，算不得失礼。

雨浙浙沥沥地落下，片刻便下成了猫狗纷坠。武登庸发现少年并未笠，任其松挂在颈后，以少年的修为虽不致生病，但被浇得都快睁不开，一脸蠢样，忍不住哼：“合着你这是想洗澡么，把直接浸里不是更省事？喂，看路啊，前有大船！”

“嗯…我知了。一定。”耿照与武登庸休息几日，备好粮衣，与众人作别后，直接由此发。

平平安安回来，宝宝锦儿在这等着。你是天，千万千万，别让宝宝的天塌了，知不知？”

染红霞独自倚在船舷畔，怔怔看着江。如果可以，她愿意纵下去，想办法游回越浦，继续等待符姑娘传来耿郎平安的消息。

撑着竹篙、以为视线被雨打糊看错了的耿照倏然睁，有些傻气的笑容越笑越开，简直要比雨过天青的日更加灿烂。

红衫漉，勾勒一玲珑曲线的修长女郎笑了，溺地了藕臂，用尖尖的下轻轻挲少女发，如抱仔猫一般，声音虽然温婉动听，气却很定。

月停轩的舰“映月”划破狼，行驶在宽阔的江面上。许缁衣日前决定重返断湖，备齐粮后起锚，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园。

香炉上清烟缭绕，似乎放心一笑，再无牵挂。断湖秋多雨，下起来如天倾落，凭空拉起一帘雾溶溶的幕，近的码屋、远的山形线，像泼墨似的慢慢渲开，直到天地一为止。

（如果…就这样死在雨里，心是不是就不会揪着了？）女郎像要甩去这个傻念似的摇摇，然后就看见那艘小舟迎面而来。

启程那一天，耿照穿上蓑衣，武登庸将唯一的一笠帽给了他，自靠在篷里躲雨，边啜饮葫芦里的劣酒，胡哼着歪歌，心情颇为不坏。耿照练了几天撑篙的技巧，也开始学会打绳网结，今日的一撑便给他，稍晚若撑倦了，再换老人接手。

黄缨被她抱在怀里，透的纱衫熨贴着，透般的酥白肌。“红！耿照他…要去哪儿啊？为什么撑那样破的小船？他有没有…有没有听见我叫他？会不…会不会回来？”

自从知映月舰将停泊湖城后，月弟们便开心得不得了，昨夜兴奋到夜才恍惚眠。今晨到现在都还没人起床，除了上阁楼隐隐传许缁衣的诵经木鱼声响，整艘大舰悄静静的，只有少女们的轻酣梦语而已。

白锋起自此没有再留染红霞的理由，只好亲送宝贝的外甥女上映月，也好让许缁衣想起尚有镇北将军府后盾，不可太过为难染红霞。

武登庸砸嘴：“你那是逃难，不是旅行。要自己选择了靠自己的脚，或选择了自己撑篙、骑、走走，走原本让你觉安心的地方，才叫旅行。”

染红霞与符赤锦的联系，至此断绝，许缁衣虽不致将师妹禁起来，但二屏整天跟前跟后的，本无法与外人接近。

但她是北方，断湖畔练的，不足以在这看似平缓、底下却重逾千钧的河上保住命，遑论泅泳。

“他旅行去了。只要找到他要的东西，他上就会回来的…一定是这样。”（大结局）

耿照用力，咧开嘴笑了，像个孩一样。“嗯，所以说踏上旅途，原来是这样的觉。”＊＊＊

师徒俩避开独孤天威的领地，两日后抵达了湖城。耿照随武登庸前去祭拜陶老实，在那座小小的墓塚前暗祷：“你放心罢，师父他老人家就给我了，我会代你，好好照顾他的。”

耿郎…现在怎么样了？不知他，是不是还平安健康？她痴痴望着江，直到大雨滂沱，将她浑淋得透，染红霞都不想动一动。

慕容与央土任家联手罗织，藉机打击政敌的手段，使少年不由得生疑：以此肮葬手段，能打造理想中的太平盛世么？真要成功了，那样的太平盛世会不会因此而变质？他需要时间想一想，北关行兴许是很好的机会。

一伞盖遮住了纷纷落下的雨，黄缨打个呵欠，转：“红，你都淋了呀，这样会伤风…咦，那不是…那不是耿照么？喂…”把伞一扔，扶船舷急奔，转即到船尾，差失足，堪堪赶至的染红霞一把抓住，拉了回来。

染红霞浑绷，泪瞬间涌眶，混着雨落面颊。（你…要去哪里？）耿照笑着望向北方。女郎也看见了蓬下的老人，放下心来，而短暂的会即将结束。

耿照一抹雨，小心舟，回笑：“当日我下朱城山时，并不知此后都不会回去了，也不知后会有那么多事。要是当时有人先告诉我，说不定我便不肯去啦，铁定要逃回山上去的。”

江之上，什么也停不下来，无论这样的重逢有多珍贵，想告诉彼此的话有多长。染红霞探去，耿照攀着蓬，但对望没法维持太久，少年旋即回撑篙，以免小舟摇晃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