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日九堂堂国主，接待他的可是礼，这方面决计不能小气，以免坠了上国颜面，只不知老人何此言，小心接过火烧，恭谨致谢。

“我没这修养！一会儿打死你先。”“冒犯便冒犯了，他若然大怒，一走了之，也是你俩意气使然。你可以说是命。”

相较午后与师父他老人家有来有往，席上耿照显得无打采，倒是武登庸意兴遄飞，割鱼劝酒，吃得红光满面，餐毕腆着大肚腩睡觉去了，怎么看都是庆功宴的架势。

“喝酒不？”武登庸拍拍腰间的黄油葫芦。耿照摇。“白日里不喝。”“巧了，我也不喝。”将葫芦扔来，才拿起一枚火烧咬落，边嚼边，吃得稀哩呼噜。“丰桥无名老铺的茶心茶，我记得卖茶的老姓朱，破烂旗招上写着‘茶心’那家便是。

“原来是教我师父给涮了，难怪心里不舒坦。不怪你不怪你，都用上激将法，估计已有挨顿好揍的觉悟，哪知又听了个故事，这份冤哪…欸，不说笑不说笑。我师父就这样，云遮雾沼，越较真他越想你。老实说今儿这样不错，我还怕他随便找个藉揍你，当是差，没想居然同你说了一晌。这不坏，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耿照无言半晌，讷讷地垂肩放手，看似平复许多，双仍盯着靴尖地面，蹙眉喃喃：“你说前辈不待见我，但我对前辈并无不满。

耿照抱赌气似的往横栏一坐，朝空里蹬靴，瓮声瓮气：“我倒希望前辈揍我一顿。疼能记事儿，好过空手而回。”

日九倚檐而坐，一条跨上镂栏杆，抖着尖微翘的鱼鳞金缕靴，彷佛又回到朱城山时，浑没半分国主的样。“你要想，今儿师父他老人家同你说的，是关于他回不去的故乡之事，他从没跟我说过这些。我觉得这一切并非毫无因由。”

耿照待过的影城、将军府，也算级公门了，这话却诓不了他。白朝自孝明帝始，公署确是厉行简约，吏的预算少得可怜。

耿照一怔抬，差给油黄葫芦砸了脑门。所幸“蜗角极争”快绝天下，唰唰两声衣影翻扬，少年松开持之手，接住葫芦，左手匀过火烧继续往嘴里送，只呆怔的表情未变，衬与手举葫芦嚼火烧的模样，分外好笑。

快放！”“我是想以前辈这般造诣，族中的耆老多有不及，要录多少秘卷，也就是前辈一句话…”武登庸怒极反笑。

“这茶又苦又涩，味极差，苦到极虽会回甘，但那时多半你也不在意了。一枚铜钱一碗，三枚能打满一葫芦，人说是清肝退火、解酒提神，消渴祛，只差不能壮。赶喝赶喝，吃饱喝足活儿啦。”

“…后来呢？”晚饭过后，日九摒退左右，说是要送耿照回房歇息。呼延宗卫也是人，明白国主与典卫大人有话要说，不让婢仆打扰，日九亲自秉烛，二少并肩行于廊间。

不文居的葱火烧无比味，尤以炉之际、兀自手为佳。耿照手里火烧气腾腾，一咬开酥脆焦香的外，澄黄的葱油汩溢而，若非他老识途，怕以为是从门外摊上买来，而非相隔半城的不文居。

“没怎么样。”耿照闷：“他老人家比划都没比划，转又说了个故事给我听。今儿啥事没，净听故事。”日九“噗哧”一声，见好友乜眸横至，赶憋住，捂嘴咳几声，好言劝。

老渔夫捋袖，气虎虎：“这六式你给我瞧好了，看完再跟我说是不是滥竽充数！气死老！”“晚辈一定睁瞧仔细！”“让你嘴！来来来，给爷爷睁大狗…”

长孙旭哈哈一笑，揽住他的肩膀。“放心好了，看在本国主的面上，不会打死你的。”耿照没好气瞪他一，挥肩甩开。

只是时间不站在我这边，若前辈于我，无助于对付殷贼，我想先回冷鑪谷或朱雀大宅，多半分准备也好。明日若还听故事，我怕会无意间冒犯前辈。”

翌日耿照起了个大早，梳洗妥适，行至昨日那中时，武登庸已在檐下跷脚乘凉，中大嚼，熟悉的油脂香绕盘桓，经久不去。

“好你个耿小！这是在说我滥竽充数啊。”“晚辈怎敢说前辈什么竽什么数的，前辈您怎么说就怎么是。”“看来不给你颜瞧瞧是不行了。”

日九从栏杆一跃而下，回见挚友微诧，怡然：“我越研究命数，越发现天机中亦有人谋，往往一念就能扭转坤，人力说是渺小，未必真那么小。既走到此间，何妨耐住瞧瞧？”

一见少年，老人从畔油纸包里掷来一，拍去襟上饼碎，乜咂嘴：“独孤容的坏病之一就是抠门，他当皇帝之后，驿馆早饭只余白粥、醋芹、咸豆一类，吃得嘴里能淡鸟来。尝尝这葱火烧，越浦城一位，没有别个儿。小心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