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蔡南枝只抿嘴不语，两只厚大手攒成拳，得格格作响，眉下的铜铃死盯着足尖三尺前的青砖，目光像要地里似的。最初，封有“赤尖铜额应伏法”字条的黑函是放在他家的书案上。

违命侯的话乍听霸气，实则中带，更像划下一条红线，暗示对手不得轻越，遵从则两造相安。这是以战和之意“和”才是彼之所。

担当若此，老总公余绝不应酬、毫无情面可讲的病，上司下属也就睁一只闭一只，不以为意了。违命侯这番话，就算当着全衙门的面说将来，十个里怕有十一个不信。

而这条红线，怕连桑木也一并划了去。与这场鉴真辨伪的试验之战相关的所有人，包括蚕娘、聂冥途、蔡南枝，以及越浦衙门一人等，都是违命侯划定的禁区，不逾此限，蒲宗便不会站到殷横野的对面，在越浦接下来的纷争里继续旁观袖手，一如往昔。

老四却始终没来过，说不定还挡过他人寻的门径，蔡南枝总能维持他两袖清风、一穷二白的小日，罕受打扰。光是这份“形同陌路”的心意，他便很承贺老四的情，只消几位太保别闹腾太甚，蔡南枝多半视而不见，任手下收赤炼堂的黑钱办事。黑函恫吓不是贺凌飞的作派，蔡南枝不想为此打破“绝不接”的铁律，徒然把自己投旧日梦魇的黑窟窿里，与十五飞虎、赤尖山等亡灵纠缠不清。

蔡南枝扮演的角，早早就被违命侯识破，打了扔屋里，三虎鏖战蚕娘的过程、骊珠受邪秽所染等，蔡捕确实不知，更不知违命侯藉极衡的赤心三刺功解开了秽染。

“本侯须得据实以告：早在术法封闭大院前，这位躲在南监里的总捕大人就被本侯发现，颈后挨了一下不省人事，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的不该听的，蔡捕是既没看见，也没听见。

贺老四向来是他们中最聪明的，料他无意叙旧，不曾私下来找，仿佛两人真是陌路，此前未曾相识。但主掌三川第一大帮、为越浦五大家门面的雷门鹤，怎会没须用越浦总捕的地方？

“请。”说着转行，并未施展峰级法，不不矮、毫无特征的背影转衙门，转瞬便消失在人群中，谁也没有多看一。

违命侯意外长地目送，片刻才转向一言不发的大矮汉。“那厮是聪明人，我料他不会再去烦你。若找上门，也毋须担心，他问什么你答什么，照实说便了。你骗不了他，也没必要骗他。问完了自会。”

他未向贺老四求援，默默接受黑函的指示，趁吴老七等人下工后潜回衙门，于内监的天佛图字间描术法符箓。今日更向有司告假，携火号埋伏于此。“为防尊驾动什么歪脑，”违命侯的声音又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蚕娘便未死，在萎珠的秽染下肯定讨不了好，否则早在此间等自己，一偿新仇旧怨。萧谏纸那厢少一名峰级战力，不算偏离计画太远…殷横野评估损益，决定接受媾和的提议。“宗主有言，无不凛遵。就此别过。”双掌叠，微微一揖。

要不多时接任总捕，至今将届十年。与蔡南枝同事过的捕快，不以为蔡老总是那见微知着的神断型，他是踏平现场千百回，不屈不挠，凭毅力破案的老派作风，由此更得衙差们敬重。

殷横野面鸷，眸光一霎数变，晴不定。违命侯敢撂话，代表蔡南枝这条线已无追索的价值。蒲宗未必是保其人…区区一名过气匪寇，哪里值得蒲宗之主翻脸讨保？

蔡南枝的俸禄请不起婢仆，家里也没有间置的空房，只一位同里老嬷嬷隔三差五来帮忙打扫洗衣，给零钱便能打发。

“尊驾若不信，尽找蔡捕问去，什么时候往哪里找我不，但蔡捕要缺了一丁半，或被我知吃了什么零碎苦，尊驾这笔生意的预付，本侯绝对如数奉还，教你知那叫一个值。”

黝黑的山村少年以扇掩面，光暴绽的睛，刹那间竟教人难以视。“蒲宗生意，标准只有一个，就是本侯兴！什么叫在江湖上立足，蒲瞽宗几时在江湖上立足过？连这都不知，找蒲宗谈个！”

来到越浦之后，他和贺老四…现下得叫雷门鹤雷四爷了…在公开的场合见过几回，老四对他使了，蔡南枝装作不知。

，以免成为匪人的目标。蔡南枝独力追踪血纹十九煞，带回一挂十九枚颅的麻绳串，以及一惨烈伤痕，自此名声大噪，被越浦城尹破格擢升，收幕中。

所幸老妇人并不识字，以为是衙门公文，连碰都不敢碰。过没多久，黑函又现在床、院里小几…直到在衙门案上看见那熟悉的褐纸封，蔡南枝终于明白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