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撤剑招，正冲刺，只来得及抡起雄剑，叮叮咚咚扫飞一片。左腕反转，雌刃旋扭间，顺势拍开两枚漏网之鱼。却听泼喇一声，聂冥途袍袖扬起，银光直标老胡面门，这最后一枚毒针，赫然藏在他垂落的右袖里！

狼首右袖曳地如鱼尾，另一侧袍袖翻飞，乍现倏隐的枯爪似蛇信吞吐，只攻不守，极为狠厉。

老胡又气又好笑：“有完没…”“完”字未落，飕飕细响，自聂冥途袖中打大片针来！

耿照双眸半闭、观鼻静心，无论狼首如何抢攻，他总是单掌一摔，以开碑碎石般的横掌力退敌，额际微汗，正是用内力压制毒之兆。

胡彦之用力后仰，几乎翻了个斗，背门重重着地。聂冥途还追击，耳畔劲风忽至，他扬起嘴角，看也不看，回爪与耿照相格，正逆数变，连圈带转，仿佛两人为此练过千百遍，熟到毋须耳，即能拆解自如，正是薜荔鬼手中的“不退金手”

聂冥途右肘酸麻已去，故意装行动不便的模样，只为断去耿照的援手，以免落腹背受敌的窘境，见胡彦之动弹不得，再无顾忌，双臂齐，一边仍以薜荔鬼手推挪运化，另一边却屈起五指，改使残毒的狼荒蚩魂爪，以为奇兵。市井说书人不通搏击，颇捧所谓“左右互搏”其实拳脚路数有单有双，分使双臂攻，并不会凭空增加一倍的威力，此术真正的髓，在于“分心二用”四字，能够任意变化拳路，奇正相生，自是刁钻难防。

耿照终于起，二人各一臂，转得毫无扞格，突然间少年微搐，嘴角汩污血，末了又慢慢转红。聂冥途狞笑：“你边祛毒边使劈空掌，这都不能得你气血失调走火，老狼只好把脑动到旁人上。

胡彦之拄剑退至柜前，忙取白酒漱，自右臂上一枚毒针…适才仓促一挥，终究是着了儿…以剑尖划开伤，迫毒血、淋酒洗净，运功内余毒。紫星观毕竟是玄门正宗，自铸得“绝不剑脉”以来，老胡与所学相印证，内力突飞猛，不惟功大大提升，最直接的获益，就是他在七玄大会前后所受的诸般外伤，以十分惊人的速度痊愈，百骸内真气转，仿如川行，也才能于中毒之后，争取到放血涤创的宝贵时间。否则以“破魂血剑”之霸，修为湛如邵兰生邵三爷，亦是一沾即倒，如非李寒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他倚柜盘坐调息，一时三刻间是别想起了，怀揣着耿照归还的那枚“天涯莫问”考虑到服药后浑痉挛的缺陷，且无法掌握耿照毒患浅，要为他留一条万不得已时的生路，并未取药迳服，在这场茶铺困战中，成了彻彻底底的看客。

下回再用清野，记得要彻底，我也不喜连累无辜，特别是胡大爷忒好的人。”呸的一声，后一人撑起，哼笑：“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听得浑不舒服。”

两人连一招都未拆，直到聂冥途五度杀至，少年掌力似有不济，未能震退来敌，老人枯爪暴长，狞笑：“盟主，咱们亲近亲近！”胡彦之持剑跃，喝：“…贼人尔敢！”聂冥途形一顿，居然转：“不敢不敢，还是先看证罢！”

聂冥途虚晃一招，陀螺般转回原，将背门卖与胡彦之，迳抓耿照脸面。老胡人剑落地，各自还形，足扑向老人背心，岂料聂冥途并未顿止，倏又旋回，对正胡彦之：“…看证！”

袍袖向半空中的老胡。胡彦之早有提防，他意在为耿照解危，引来妖人攻击，自是再好不过，足未沾地，双剑已舞开烁影，缠裹，乃仿鹤着衣成名绝技“天阶羽路自登仙”的自创招数，专与其师叫板、叫“寒雨夜来燕双飞”的便是。

胡彦之回剑护住脸面，却听聂冥途咯咯怪笑：“逗你玩哩，胡大爷！”胡彦之气得七窍生烟，碍于耿照先前豪语，恨不能擎剑加战团，剁他个火朝天。嘴里净说些风言风语，聂冥途手上可没闲着，他肘内被“寂灭刀”带了一记，耿照虽未发挥古纪武学的威力，如在龙皇祭殿时，光凭刀招刀劲也够瞧了。

居下首的耿照同样只左臂，右袖攒压在后，劣势异常鲜明。大枯瘦、宛若竹架蒙的老人疯狂扑击，不中即退，退又复来，其间不曾稍止，如一只空心竹球，于桌墙之间弹撞不休，鸱枭般的邪笑夹着襟袂呼啸，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教人缭。

回见地上一枚狰狞墨针，浸于唾沫中，这命的毒，竟于千钧一发之际被胡彦之咬住。他在冷炉谷时，见令时暄衔匕尖的绝技，谷后锐意钻研，以其兼擅各旁门杂艺的过人天赋，居然抓到些许窍门，反覆练习，不意今日救了自己一命。幸而并未破油，又或有其他伤，否则纵使咬住银针，亦不免中毒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