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你回来是什么模样…”他喃喃：“没想到，竟是这样。”形容畸零的残废老人嘴角扭曲，邵咸尊凝眸片刻，才意识到他在笑。

邵咸尊不以为谨慎的九光霞会明知故犯，着嗓：“打烊啦，明儿再来！”暗自提运真气，一覆桌上白巾，掩住真品。

，白日里邵家主的行程满档，四奔波，只能利用夜无人之际，动手赶工。以工时及完成的赝品质量来看，世人对“文武钧天”的推崇实非过誉，至少影城的屠化应就没有这样的本领，能在压缩至极的时限内，复现如斯。

这间俞家铁铺，是他将总坛迁至石津邵家庄后才设，对赤炼堂下暗手的那几年间，是他偷越浦活动的落脚之一。直到光霞打赤炼堂中枢，师徒俩会面的选择多了，才少至这洮河鬼市的对岸。

但邵咸尊只觉得挫败而已。再给他三个月…不，就算是三年的时间，全心投，构成昆吾剑的合金成分不幸拥有无限可能，一一尝试，不知伊于胡底，还不如直接找铸剑之人，拷问秘方省事。

以邵家主对冶金材质钻研之，在使用异质铸兵的领域里，号称当今武第一人，也不明白这是什么理，但毫无疑问，只要染红霞不是个笨，慢则十天半个月，快则剑鞘的刹那间，便能察觉邵家主还的乃是一柄赝品，这险他决计冒不起。

包括真妙寺小院在内，他在越浦城中有多据，有的是当年筹谋大事时留下的，也有在他掌握青锋照、成一派宗主后，为行事方便所布的暗桩。这隐密行事的风格与技巧，毫无疑问得自“御”字令的启发，但邵咸尊并未将之并御字令系统，而是供自己使用，换句话说，就连潜伏暗、不分邪正，长年窥视武林各派的儒门六艺，也无法得知邵家主的秘密。

当时他已预见赤炼堂即将到来的权力纷争，谕令光霞低调行事，切勿表态，待两派开价争取。

他从来不是心慈手的那人，但在此刻，却莫名地不忍卒睹，就像一柄绝的好剑被毁得扭曲缺角，你会宁可它被投洪炉，熔成铁，好过细数它上的残碎，忆起它曾有的壮。

“便是打烊了，才来寻你。”来人嗓音嘶哑，极是耳生，但不知为何，邵咸尊浑悚立，仿佛见了鬼似，一时间僵在凳上，竟忘了将包袱迅速收起。

邵咸尊在越浦期间，尤其不可联系，以免暴份。九光霞以“雷亭晚”的份潜伏多年，在除掉雷万凛五个儿的连串谋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就算与过往每场梦境相比，前之人的模样，都未免太过凄厉，邵咸尊从天雷砦甬发现的那条残臂与血泊，无法想像妖刀对这个曾经英武飒然的少年英侠，竟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害。

雷门鹤乍看大权在握，但越浦五大转运使、雷氏宗族等“铁派”旧势力，当时为了制衡“血派”彩最鲜明的大太保雷奋开，不得不与雷门鹤结盟以抗。而今没了雷奋开，接手总瓢把私兵队“指纵鹰”的雷门鹤，到底是铁派抑或血派，各人心里都有一副算盘，未必一如往日。邵咸尊在以“本尊”前来越浦参加三乘论法之前，就曾密会光霞，听取徒对雷万凛下落的例行报告，遇着雷奋开独斗七玄首脑、受重创，钻了空除掉这位棘手的大太保。

这些年来，邵咸尊一直在找他。当然，更希望找到他的尸。但邵咸尊想像的结果，从来不是这样。他微眯着，端详着只余一臂、如熟虾的驼背老人，只觉得毫不真实。

但光霞心细如发，雇了名态、容貌与师尊有四五分像的铁匠，白天在此开铺营生，十数年来如一日，有有、无有蹊跷，不是谁来查，决计料不到有这等暗桩。近日赤炼堂多事，六太保“陷网鲸鲵”雷腾冲、九太保“役天君”雷司命相继亡故，十太保“燕惊风雨”雷冥杳失踪。

邵咸尊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他无意要求自己于仓促之间，破解昆吾剑的秘密，但只要能留下此剑，假以时日，总能有个圆满的结果。为此他需要一柄在重量、外型上无懈可击的“昆吾剑”拿来向剑主染红霞代。

这对邵咸尊而言，本非难事，问题就在昆吾剑的暗金剑之下，那银河淬洗般的隐约星芒，即使对光转动，也试不固定的呈现角度，无法确知何时何地、何以能见，但确实存在，总能见得。

邵咸尊难得对着自己的作品生闷气，以致未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直到闷钝的叩门声响将他唤回神。

“喀”的一响，门外之人一掌震断门栓，门后并未现邵咸尊记忆里的熟悉影，佝着半边的罗锅老人一瘸一顿地踅铺里，陈似的褐皱脸庞前垂落几绺灰发，翻着黄浊怪，望向邵咸尊的眸光仿佛穿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