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觉得非是脾气好坏的问题，冷着脸这事，实在奇怪得。蚕娘笑：“她也没急着走，发完毕，拾了称手的枝，就着林中无人之，将适才对拆的十招从到尾演练了一遍，不只应战招数，连我破去她月剑法的那几式，也模拟得七七八八，边回忆还原，一边凝思应对。演至第七遍时，已将我的手法破得净净，可谓世间奇才。”

染红霞听她夸奖师父，既得意又喜，心绪也平复许多。蚕娘能教年少成名的师父走不完十招，手必是极其妙的招式，杜妆怜败于造诣不如，本是非战之罪。能够复现剑招，乃至一一破解，算上这份惊人的天赋，孰胜孰败，尙有议论余地。

惊。这些话她没对自己说，连在心里想一想都不曾有过，但从素昧平生的蚕娘里吐，却仿佛被说中心声，若非倔不肯承认，差便要。“若是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以杜妆怜的脾，她决计不会跟任何人说。

我见她眞有横剑抹脖的狠劲，不迫太甚，只得放她离开，在后悄悄跟着。“她一个人冷着脸拖剑而行，行经一密林，忽然剑鞘，见便砍，也没使什么路招式，就是疯狂破坏而已。

依她的脾，经此一败，心结已生，蚕娘便有收徒之想，不幸走上了背而驰的路。果然蚕娘摇了摇，轻声喟叹：“谁知那丫忒输不起，铁青着脸发下毒誓，宁死也不蚕娘的弟。

“…什么枕？”染红霞总觉常听见这两个字，也不知是哪里的黑话。是骨好的意思么？“喔呵呵呵，没事没事，小地方就别计较啦。”蚕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蚕娘笑：“到这儿，蚕娘才算来了兴致，非带这丫回宵明岛不可啦，原本只是一时贪玩，正巧遇上，逗逗她罢了。”染红霞很想对她大吼“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人生开玩笑”料想她到得这把岁数，坏习惯是没法改了，寒着俏脸把话呑回肚里。

染红霞没想过师父竟有这样的一面，瞠目结，只得安自己：“这…总比嚎啕大哭有骨气。原来师父年轻时脾气这样坏。”

蚕娘那时在东海游历，看上了她的资质，想带回宵明岛。瞧她那副板儿，将来肯定有双好枕I”

“你知不知，蚕娘当年差收杜妆怜为徒，将这门她梦寐以求的武功传授给她？”“这…这怎么可能？”染红霞的错愕全写在脸上。

师父的，她知之甚，以杜妆怜的自尊自傲、自视之，便将天覆神功这等绝学摊在面前，料亦是不屑一顾。比起天下无敌的武功“将本门武功练至无敌之境”毋宁更合于“红颜冷剑”杜妆怜的脾胃。

世上多有觊觎绝学之人，但决计不能是她师父。“我识得杜妆怜，还在胤丹书之前。”彷佛听见女郎心中呐喊，纱帐里的小小人儿一捋银光，握发甜笑：“穿绛衫、脸儿的小姑娘，可惜成天板了张冷面，像瞧什么都不顺似，拗得。

蚕娘应杀气，不由一悚，赶辩解：“别这样，我玩啊玩啊的，也碰巧救过不少人，过不少好事的。唉哟，人生就这样了，不要让蚕娘不开心。”“…这气，怎么听来莫名地让人火大？”“可以的话，我想一直玩一直玩一直玩──”

所以你今日听过，放心里就好，要是说溜嘴的话，蚕娘也救不了你。你师父对任何外派功夫，都没有收纳包容的襟，除了天覆神功之外。”银发女郎抿嘴忍笑。

受外施舍，已自矮人一截，纵得了绝的武功，此生再抬不起来，又有何用？──师父一定会这么说！染红霞心想。正是这分心气傲，才令这对聚少离多的师徒如此相契。

“那丫脾气大得很，一听我要带她回去，彷佛受了极大的污辱，剑便来拚命。蚕娘让了她三招，她还能支持到第十招上，长剑才得脱手，算东海二好手的尖了，总算不负蚕娘的光。”

以蚕娘在祭殿显的武功，染红霞半也不觉意外。这段往事发生在师父还是“小姑娘”、“丫”的当儿，说不定较此刻的自己还小着几岁，虽说杜妆怜成名甚早，当年蚕娘的修为也未必有如今的炉火纯青，但并未改变这场比斗本质上的不公平，早慧的小小侠女杜妆怜可说败得理所当然，毫无悬念。

末了那柄缺牙卷刃的长剑‘铿！’一声断成两截，总算解脱，免受折腾，那丫却像没事人似，将半截断剑还鞘中，理了理鬓发，直到下一座城鎭才往打铁铺里买了柄新剑。”

她自知聪慧不及代掌门的大师，亦无小师妹之俏可喜，除风雨无阻的刻苦锻炼外，师父青所注，无非是在她上看到了同样的不服输，不计较她的驽钝愚鲁，收列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