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破瓦当对桑木、对蚕娘的意义，只怕是仇。三十年前，宵明岛位于东海的据遭人血洗、蚕娘亦被仇家所伤一事，鬼先生自是一无所知，恐怕连他的母亲胤野亦不知此事。

南陵诸封国的达官贵人府上，多以族征的鸟类图腾制作瓦当，但这一小块碎片上所见，既非鹰也非凤，也不似孔雀仙鹤一类的瑞禽，锐目尖喙，瞧着倒像乌鸦。

前辈若想知，只消答应决计不手此间之事，待晚辈毫发无伤离开此地，前辈想知的，那人自会向前辈说明──我料他以锦相托的意思，原也是这般。”

他有成竹，迎视着蚕娘犀利的眸光，傲然一笑。“蚕娘当问，我有什么条件才是。”女郎以袖抿嘴，眸中却无笑意，淡：“给你这事之人，是打算借刀杀人哪！你命快没了，同蚕娘谈什么条件？”

“前辈所言，每个字我都同意。集恶苦刑之厉害，莫说几样，晚辈怕连一样也扛不住，毋须鬼王手，光听我便啦，有什么说什么，决计不敢欺瞒。”

乌鸦自古不祥，南疆百族之中，并无以鸦形为族徽者。除此之外，中别无长，古木鸢亦无只字词组代，可说卖足关。

然而，黑衣青年凭借着类萃的记忆力与观察力，自行锻炼某能由微小事之中，看眞貌的异能。他于央土教团中能爬得如此之快，广受平望都权贵之尊仰推崇，乃至成为皇后心灵寄托，仰赖此术甚多。

他怎么瞧都不像的模样，微笑：“但原本便不知的事，恁有通天手段，也撬之不。打得狠了，我也只能胡说一气，是不？前辈若不在意，倒也是个法，注定无效，且试不妨。”

不像要动手杀人的模样。鬼先生略略放下心来，暗忖：“终究是古木鸢难救我命。”益觉“平安符”那厢净是些不靠谱的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此间事了，定要将祭血君等卖与古木鸢输诚，摆脱这群无能祸。

“傻孩！说甚傻话？”蚕娘微眯着，抿嘴：“要从人嘴里撬话来，怕比谈条件什么的，要可靠又容易得多。

“向目乌金”乃是桑木之主的象微，以此为瓦当，定是建筑群的心。换句话说，瓦当所沾之血，必不是来自无关要之人。还有什么？杀人，毁迹…要毁去一幢、乃至一片建筑，不会有哪个笨蠢到用金瓜铜锤一一敲碎。

古木鸢的智谋，鬼先生从无一丝怀疑，当下只恼他架忒大，时时端着一副考较人的神气，彷佛“普天之下，人人吃土。率土之滨，俱都傻”打骨里看人不起，连付救命关窍，都要用上锦哑谜这等老桥。

这瓦当代表什么意思？快想啊，胤铿，快想──建筑。据。破碎的瓦当，那是被毁坏的建筑，被攻破的据。瓦当上那铁锈般的暗褐渍，毫无疑问地是血迹。

鬼先生定定注视着小的银发丽人，一步也不退让。“给我这只锦之人，就只给了锦，连闲话都未多说一句。晚辈自来怕疼得，但无论我说什么，皆与眞相无涉，我既不知这瓦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给我的人与它有什么关连。

咱们这儿现成有位鬼王哩，集恶拷掠人的法，没什么问不的，横竖有大把的时间，让她陪你玩玩也不坏。”远媚儿一抹戻笑，轻拗指节，只差没举手大喊“选我选我”鬼先生无奈摊手。

直到看见一路从祭殿摇将下来的向日金乌帐，终于明白古木鸢让他防的是谁。冷静，胤铿。他对自己说。蚕娘看见瓦当碎块的刹那间，神情产生微妙的动摇，较之现以来，女郎一贯的冷静戏谑、成竹在，那心弦震动的模样不是骗人的。

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放火。但瓦当上并无烧灼的痕迹，代表取自凶手纵火之前──（这是…证据！）鬼先生蓦然省觉。瓦当沾血，显是取于杀人后。不见焦灼，表示拾于纵火前。拿得这块破瓦片的，当时必定人在现场，若非目击证人所为，即是杀人纵火的凶徒！

“你想得！”媚儿气得哇哇大叫，狠笑：“等你尝过本座的手段，便有什么不知的，也尽都说了！教你知我的厉害──”“…且慢！”

鬼先生从容：“前辈若是杀了我，瓦当顿成废，多年来苦心追査而不可得的线索，便断在这一。値或不値，我亦不知，须由前辈判断。”

当夜在粮船之中，古木鸢将这只锦他，指名应付“七玄大会上最棘手的敌人”他当然不会傻得原封不动，待大祸临，才拿这不知所谓的玩意冒险，前脚刚离，随手拆开观视，见中贮了块沾满污渍的破瓦当，残剩的圆瓦面上，非常见的卷云纹或吉祥文字，而是一只鸟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