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售取利，主不能稍置一词。陈三五只拿区区二十两，哪里付得利息？若非此无市，早已售抵债。

胡彦之来到天当铺的后，于廊间略观察了横梁斗拱的走向，片刻即找到所谓的“上房”I通常日照充足、又不致有东西晒，位于主厢之中，便是最好的房间。

他信手拎起堂上的桌椅几凳，萝卜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就这么往背门一顿，桌脚碎青砖、贯土中，把人全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朝奉心惊，勉分神乜了一，认是前年的票，上龙飞凤舞、潦草难辨的草书正是自家手笔。

想到如今只剩单龙，不禁心如刀割…尸骨无存，哪里敢还？唯唯诺诺间，只听老胡笑：“你今儿走运了，同行。老胡收保护费，一向也是翻倍，后来一想，不对啊，今年不是五倍吗？

陈三五吓得不轻，给连喊几声才如梦初醒，手脚地摸一张发黄的两折当票，小心翼翼递到朝奉鼻尖。那朝奉两始终不敢离开胡彦之手里的掐丝骨胎单龙瓶，老胡殷勤笑劝：“没事，啊？乖。瞧瞧，瞧瞧。”

何况陈三五典当之，虽价値不斐，却属于不易脱手之一类，故当时只给了他二十两。一般当铺的当期约莫是十八个月，超过一年半没来赎，或付不利钱的，就算“死当”东西即归当铺所有。

“的，”胡大爷一看乐了，啧啧有声，拿指一迳着。“你个小淘气！大爷都还没开尊哩，这么怕我抢你？”

带，是当铺的集中地，再往前走是金银铺汇聚的宝畅里、天元寺，转个弯儿便到专卖字画古玩的永定桥市，以地缘来说非常方便。天当铺自也不例外。当铺是开门生意的，拜髙槛屛风之赐，顾客门以前，也不知来的是谁，因此，当胡彦之大爷领着畏首畏尾、好似贼的陈三五，大摇大摆晃天当铺时，柜上的朝奉透过窄小的防抢木栅瞧见，已来不及唤人关门了，本能地将柜门后的铁闩一拉，断了柜的门。

那朝奉本是面倏沉，听他一说，职业病发作，本能地陪小心起来：“这…哈哈，大爷您误会啦！这个…嘻嘻…哪能啊这是。顺…顺带上、顺带上的，没别的意思！哈哈、哈哈…”胡彦之挲下，怪同情地睨着他。“你脸有事的，哪儿扭着了？”“没…这个没有！决计地没有！哈哈…呃…哈哈…”“不过，这回你对。”

当铺柜上书写当票，自来是越草越好，一来难以仿造，二来若旁人都看不懂，赎当之时闹什么纠纷，当铺正好撇得一二净，都说票上有写，是当混赖云云。“这位兄弟当的什，还在不在呀？”胡大爷笑咪咪问。

胡彦之一个箭步跨前，脸无声无息贴上小木栅，吓得朝奉猛然退后，柜里的簿册、算盘、文房四宝等掀落一地。

“大爷眞是来抢你的。瞧好了啊！”哗啦一响，铸铁般的大手破板碎栅，揪住朝奉的衣襟，往外一拖，生生将整个人拽柜台，犁着满地木碎拖至堂中。内室堂外涌七八条大汉，此起彼落的呼喝声还没喊满一，全给胡大爷打趴下。

余音悠悠晃晃，似已穿室，不知所之。“不…不用了。我等你回I”陈三五闭上嘴，只觉当着满屋哼哼唧唧的护院，老对布帘说话的自己活像傻瓜。

五十两的五倍恰恰二百五，与你相当合称。我自己拿就不麻烦你啦，多谢，承惠，下回一定再找你。”掀帘一溜烟钻堂内。陈三五抱着大瓶，满脸茫然：“胡爷，你上哪儿去啊？”“解手啊！你来不来？”

顺手从他襟袋摸那张五十两的柜票，在朝奉前直晃：“在你这儿押上两年，要两倍多的银两才赎得，你怎不去放利贷？”朝奉苦着脸，本想回他“开当铺就是放利贷”唯恐镇店的双龙瓶…

“在、在！当然在！”冲着举的单龙瓶，就是眞不在也没敢说个“不”字，生都要生一件让他赎。

可惜屋里家生有限，才完一片，又有两名护院跨槛，胡大爷挥拳一阵暴打，转却找不到几凳，灵机一动，抱起一只半人多的珐琅嵌瓷瓶，往其中一人脑门上砸落。

“砰”的一响，伴随凄惨悲鸣，挨打的两一伸当场昏死，惨叫的却是那当铺朝奉。“那是海外传来、价比千金的掐丝骨胎双龙瓶啊！”“不忙不忙，还剩五百。”胡大爷抱起完好的另一只，照准了地下神情惊恐、被揍得鼻青脸的护院武师，对一旁看得发呆的陈三五努努嘴：“喂…喏…你他妈发什么愣啊！当票当票！”

胡彦之让朝奉指派两名不通武艺的小厮，前往库房取，把掐丝单龙瓶到陈三五手里，拍拍他的肩膀，笑：“哪个敢动一动的，你便拿瓶砸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