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里首次的情窦冒芽，往往毫无预兆，多半不合常理。一个不速之客，能有什么理可言呢？冯真真自从在那晚把情之门撞开一条之后，任凭自己如何拼命想关回去，却发现这扇沉重的门越张越开。她每次多看一杜宇，就觉仿佛自己了天大的错事，给白惠三世的也补偿不了了。可是杜宇又总能在她刚刚想再看一的时候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大二下半年里，冯真真足足恨了自己半年，她有时将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起来。

白惠的笑声余音还没消散，冯真真就在试穿的时候扭了一下，当时也没觉到特别疼，以为没啥事，到了晚上，脚脖竟然了起来。一似有似无的隐痛源源不断从骨里冒

，但想到刚刚才领教了白惠的手段，也就半信半疑。

冷不丁，她似乎看到楼下径上站了一个人，修长的影半掩在斑驳树影里，她甚至看到了黑暗中有两颗明亮的眸在向她闪烁。冯真真脑里飞快地叫“杜宇”的名字，没错，那肯定是他，冯真真对这个影太熟悉了。

大三刚开学，她看完了一本《飘》，她发现自己不喜那样的情故事，但同时发现，她不再恨自己了。

冯真真觉察到杜宇在有意引起她的注意是在半年后了。有一个下午，她们系没课，她像往常一样提了书包坐到文心湖边，她喜坐那里的草，喜看湖被风起的皱褶，还喜闻柳枝飘散来的淡淡草腥味。那天下午她正好收到中学同学的来信，盘坐在草地上看得神，不时捂嘴自乐。不经意间，她看到湖对面杜宇走过，她抬看时，似乎杜宇也在看她，只是很快将扭开了。不知过了多久，后突然传来背单词的声音，她觉得声音熟悉，回看了一下，是杜宇，一个人捧着书本踱来踱去，很专心致志的样。她有些纳闷，这里是她的地盘，从来没碰到过杜宇。而杜宇正常来说，看到了她，礼貌上也应该先招呼一声吧。所以她觉杜宇有些刻意。这刻意的想法盘绕在她心里好几天，有一天临睡前又琢磨起来，突然闪一个令她耳红脸的想法，情不自禁地偷望了对面床上的白惠一，好在白惠早已熟睡，却也惊得她前狂，好像白惠梦里也能一看穿她的非分之想似的。

真是他吗？他回来了？冯真真返飞奔下楼，一气跑到径上，这里哪有人影啊，空的，她则像个失了魂的老妇人。

毕业前两周，同学们都回到了学校。半年实习的经历让大家都各自带回了许多新奇有趣的故事，讲也讲不完。各个系都在筹划散伙舞会，她们系也不例外，白惠是积极的组织者之一。她还用自己这三个月挣的工资送了一双跟凉鞋给冯真真，她自己也有一双，是浅绿的，送给冯真真的是白的，白惠对此抑扬顿挫地解释：“你是清晨白晃晃的光，我是刚醒的芽，你了我的，而我却茁壮成长？哈哈哈。”

大四那年寒假过后，她们不再上课，许多同学去了实习，杜宇回来学校待了几天就走了，白惠知他去了哪里，他们常常通电话，冯真真没打听，所以一直也不知杜宇究竟去了哪里。后来白惠也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实习，冯真真不需要担心毕业后工作的问题，所以没去挤人才市场，她就待在学校里。这半年，她开始恨杜宇。

有一天晚上，宿舍区静悄悄的，傍晚下了场雨，空气还残留着清新。冯真真心情莫名其妙地觉到躁动，睡也睡不着，在台上站了许久，望着散开乌云后晴朗的星空，她想到即将要告别这个地方，又有些伤，脑里蹦一句清词“问君何事轻别离”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下一句来，倒是又钻来另一句“一生恰如三月”这也是个断句，她好不烦恼，谁知越恼，那些零零碎碎的清言寒句越是溜溜不断：“鸿雁在云鱼在，惆怅此情难寄”“画阁销魂，楼目断，斜只送平波远”“雅态妍姿正洽，落忽西东”“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冯真真厌倦透了，她知今晚只能是个断章残句，肯定凑不了一个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