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不敢看他的光，也在那里暗暗叫苦，心说衙内这是怎么了，官场规矩有是瞒上不瞒下，这些都叫你知了那我们这兵还怎么带，怎么去面对军中广大一起吃空饷的袍泽？迫于无奈，向一旁的杨志递了个，示意他接这手山芋。

陆谦闻言一阵尴尬，心说这衙内平时机灵的，这上怎么糊涂起来了？他望了望四周同袍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凑到耳边：“衙内明鉴，这是咱们大宋军中的惯例，倘若每指挥的兵员都满额了，带队的军校使臣可就没活路了。”

三人同时长一气，心说衙内你真是好人啊，这么懂得恤下属！陆谦便笑：“衙内明察秋毫之末，真是英明之极，咱们跟着衙内办事那是几世的福气！”党杨二人也连连，有同状。

一楞，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是各级军校一层层吃空饷的结果，朝廷发下五百人的钱粮，也不知有多少要落领兵官的腰包里，作战序列簿上的士兵姓名，又不知有多少是虚乌有之人？其实他也不是不知军中有此弊病，毕竟为大宋最军事长官殿前太尉的衙内，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跑了，只是现今正是用人之时，手可用之兵却是这般模样，心里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他起走到土台边，看着一队队士兵陆续退去，队伍走的歪歪斜斜，旌旗低垂，刀枪凌，一个个扛着新发的犒赏兴采烈，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大宋每年养兵百万，耗费四五千万贯钱粮，各地驻泊禁军还要从州县截留近千万贯，榨取了无数民脂民膏，练来的就是这军队！真不愧了百姓叫当兵的“赤佬”！虽然东南承平已久，民风又比较温和，驻军比之西北边境的大军来说战斗力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可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难令人放心了，万一地方有事，驻军一即溃，东南的局势恐怕会瞬间糜烂吧？

得应奉局，衣服也顾不得换，便在后堂与党世英等人计议，第一件事就是要他详察军中实员多少，虚额多少，青壮之兵多少，各队军保养状况如何，一应都要刻日呈报。

了，陆谦就是陆谦，小也毫不糊“闻弦歌而知雅意”说的就是这人才了罢：“陆都监所见极是，本衙内的确有些事，恐怕须用此军，是以想请几位将军着意整军备用。”

前任上，便又站在土台前一阵训话，说些“诸军奋勇争先，勇武可嘉”“惟技艺尚有未，须更一步，再上层楼云云”最后命各军发下犒赏，每人赏一百钱，五斤米，三军同呼“万岁”解散走人。

“东南有事，东南有事…”一念及此，不禁打了个寒战：万一方腊起义是发生在现在，朝廷大军尽在西北，京师老爸帐下那些老爷禁军比这里的一盘散沙也不到哪里去，届时百万明教教众一时并起，承担了大宋一半赋税的东南怕是一夜间就非朝廷所有了，本已日渐糜烂的政局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看各队军士到一旁领赏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略略了数字，又与各队旗帜对了对，回向陆谦问：“陆都监，此间军士到底有多少？本衙内看着好象没有满员啊。”

杨志虽说对忠心耿耿，可他家世代军官，这军营里的大小猫腻都是一清二楚，也知不可过分细究，否则失了众心这兵就难带了，只是这话又怎么对说得？急得满脸通红，那一大块青记也变了颜。

党世英脸尴尬，埋怨地偷瞪了陆谦一，心想都是你的好事，这可叫我怎么差？

见他们脸难看，一个个都不说话，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话太急，忙笑：“几位将军不必担心，本衙内亦知这轿人抬人的理，所谓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又岂会陷诸位于难堪？”

“决不能让这情况现！”决心已定，镫上，加了一鞭，那“泼剌剌”地撒开四蹄向城中驰去，大小将佐慌忙跟上，一阵烟地回城去了。

陆谦又：“然则衙内详察军中诸事，其中必有意，不知可否向我等说知，也好有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