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唱得这一句，白沉香面急变霍然站起，丝毫不顾什么淑女风范，两步抢到燕青后，俯着看他写字，耳朵竖得地听这位狼唱词。便是这一俯，她前丝罗轻，一抹香肌乍现，半截沟壑隐藏，灯光下愈显得白腻幼光芒耀，落在中不由心就是一，刚念到的“笑语盈盈暗香去”险些变作了“笑问客从何来”后面的更差接不上来，忙收摄心神默念“即是空，空即是”才将这一阕续完了。

一见这人情状，心中明镜一般：这人必是周彦无疑了，且看本衙内与你一较下，这位魁娘关系着本衙内的仕宦之途，岂能容你在旁窥伺！

一楞，这词的华集于五代和北宋，南渡后的词人便多了些破败的气象，自己若要再行剽窃之事，唯一能与北宋如欧修、苏轼、秦观等人颉颃的也只有辛弃疾一人而已，非此不足以压倒周成这样的大词人。不过那位的豪放词章怎么看也不适合下的烟歌舞之地，总不能叫这位怯怯的魁娘歌“醉里挑灯看剑，梦回角连营”吧？只是就此偃旗息鼓收兵回营，却又心有不甘，若不能在此将这白沉香一举慑服，如何能指望靠她拢住皇帝、为自己的张本？

全曲录，燕青方才搁笔，白沉香一把将那笺纸抢过，也不要什么伴奏的丝竹，就着方才燕青的曲调稍作变化，清声将这一阕“青玉案-元夕”唱。这番“知名歌星”的演绎与燕青又有不同，也有别于小师师那清亮明丽的嗓音，这白沉香的音质是澄净透明如晴空，低回婉转似幽咽，唱起这等思慕怅惘的词句来更是如鱼得。

正思量间，白沉香笑盈盈：“适才衙内一言破小女词句中的瑕疵，文才识见令人叹服。却不知衙内可曾作得什么妙的辞章，可否借来与小女一观？”

说罢当先引路，早有使女掀起纱帘，与燕青并肩内。本来先前在外面求见这白沉香如此之难，还怕见面之后又是冷言淡语的不招人待见，这刻看这位魁却是笑语宜人，片刻便令人如坐风，不由觉纳罕，想来此的规矩是严宽，既然获准一见，那便是倾力迎候，务要令寻芳客满意而归的。

忽听画屏后一人长叹一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真是绝妙好词，好一个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声人，画屏后转一人，只见他五十上下，一袭青衫三绺长髯，容貌甚是清矍，只是此刻双有些失神，失魂落魄之比之白沉香更加不堪。

正在踌躇间，忽地灵机一动，想起一阕千古绝唱来，暗叫一声“辛稼轩，得罪了！”当即展颜笑：“本衙内向日惟务游，年来方才承训读书，故此词作不多，亦不能与香香姑娘的妙曲有所匡正，不过闲暇时也作得一两阕在此，音律却是不通了，请姑娘雅正。”说着便叫纸笔，自己的一手笔字那是见不得人的，只好教燕青笔录，自己述，将那阕“青玉案”给抄了来。

得舱房，这里却是清幽雅致的很，并无什么堂皇的装饰，一摆设的都是清梨木的家私，墙角用大瓷盆栽着一人来的木，桌上摆着六小，三副杯盏，一旁几个伴奏的乐师和使女见有客来，都起万福，挥手叫罢了，三人各自落座。免不得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一面应酬，肚中却暗自嘀咕：“那周大词人却不知在哪里猫着？”

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等等是见过无数，却也少见这般倜傥的人，又听语气中与他显然情匪浅，不由暗自纳罕：“怎地这等俊品人我竟从没听人提起过！”只是场中讲究的是迎来送往，忌的是轻抛寸心，再如何倜傥也只认作是寻常客罢了，是以香香也只微一摇神，随即又挂起笑容：“难得燕小哥这般气量，小女却是有福了，这便请衙内与燕小哥内奉茶。”

一阕唱罢四座无声，似这般的辛稼轩的绝妙词句、燕小乙的音律，再加上白沉香的京中瓦舍首屈一指的唱腔，饶是这等来自九百年后的人、耳中满了世界各地的音乐元素的人也听得呆了，更遑论这时代的众人了，那白沉香为歌者更是全心投，余音犹自在檀中萦绕，竟是无法自了。

（第三第十六章完）

这词既，燕青一面笔录，一面随便上了曲调来，只见他手下笔走龙蛇，中低浅唱：“东风夜放千树，更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