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心里咯噔一声：“认识你？”

这话提醒了季棠棠：“哎，岳峰，这寨里有个小孩认识我。”

这话是真的，藏族汉直，一句话能当你是兄弟，一个不如意也能刀见红，酥油茶敬上，看起来是一杯茶，实则里的意义大，喝不喝，喝完不喝完，关系到主人家的面和双方的情，绝对不能怠慢，季棠棠自觉明大义，关键时刻绝不掉链，低声回了岳峰一句：“放心吧，我演技派。”

车开不去，两人拎着东西跟扎西多吉回家，路上，岳峰给季棠棠讲上次来的事儿：“这寨里的小孩没见过车，新奇地跟什么似的，十几个团团围住，敲敲打打，还有拿石刮的，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卓玛开心坏了，转向着多吉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抱着酥油壶上来，壶嘴儿一倾，又给季棠棠斟满了一大碗。

岳峰冷瞧着这位演技派笑的跟朵似的，异常优雅地端起铜碗，咕噜噜一到底，然后手背嘴角，朝着卓玛嫣然一笑，似乎还有句潜台词。

很多汉人游客到了藏区有给当地小孩儿糖的习惯，当然也有一块两块钱或者铅笔、笔记本儿什么的，久而久之，把小孩儿惯来了，见着游客打扮的就会要个糖什么的，季棠棠也知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低着怪不好意思的。

扎西多吉家在村的中央，黑石砌起的屋，窗外围都刷成白，又是尖尖的红，门楣上用彩漆勾吉祥八宝的图案，看着很是喜庆，一门就是厨房和大锅庄，青铜镀金的勺在墙上挂了一长溜，金灿灿的，扎西多吉请两人在锅庄边的藏床上坐下，吩咐妻卓玛给上酥油茶和炸面果，卓玛不会说汉话，看着两人只是笑，跟她说什么都只答一句“就是”

再一想，险些了：“认识你个啊，那是朝你要糖呢！”

“这个帮不了你。”岳峰低喝自己那碗“必须喝啊棠棠，为了民族团结。”

扎西多吉会简单的汉语，岳峰给他介绍季棠棠是自己女朋友时，他盯着季棠棠左看右看，然后惊叹：“哦呀，女朋友，像仙女一样漂亮，原上的拉姆。”

季棠棠那个哀怨啊，她说：“党中央未必知我为了民族团结作这么大贡献了。”

有人认识或者认得季棠棠，很多时候，是个危险的讯号，不能不提防。

季棠棠平时是喝得下酥油茶的，但是刚过车，胃里还难受着，闻到酥油味就有些不舒服，加上多吉和卓玛好客，酥油放的多，白的面上浮着一厚层金黄金黄的油，季棠棠求救似的看岳峰，这回岳峰的脸相当严肃，压低声音警告她：“棠棠，这必须得喝，不然主人家会觉得你瞧不起他。”

六七岁，哪知他才二十不到，更惊悚的是，他十五岁结婚，已经有三个小孩儿了。

味好极了！

喝完酥油茶，晚饭时间也到了，显然多吉他们不准备简单地用糌粑待客，他兴奋地朝两人比划：“面片，揪面片，羊，牦。”

季棠棠：“嗯，是个藏族小孩儿，三四岁吧，喊我棠棠。”

季棠棠面儿带笑，笑脸下都是苦：“岳峰我真喝不下。”

季棠棠蹭到锅边看了看，一锅的面汤，连葱都看不到，她有不祥的预，果然，面片儿上来之后，她捧着碗差泪了，低声问岳峰：“一菜都不放的？”

有些藏人待客是“茶三酒四”连喝三碗才算宾主尽，岳峰很同情季棠棠，委婉地提醒她：“演技太过了啊，过了也不好。”

居然还“就是”这也太直白了，季棠棠险些昏过去，后来才发现“就是”和“哦呀”是他们的禅，相当于“嗯”和“啊”跟汉人说话时，即便一句没听懂，也先来一句“就是”很是让人捉急。

扎西多吉摸着脑袋嘿嘿笑：“就是，就是。”

季棠棠那终于能脱离酥油茶的兴奋在见到揪面片儿之后然无存，揪面片儿居然真的能用字面来解释，就是面擀成了长条，卓玛一片片地揪断，扔到沸腾着的大锅里去。

岳峰眉皱了起来：藏族小孩儿？三四岁？秦家人的线应该不会埋的这么偏远且且低龄化吧？

季棠棠没见过夸人这么直白的，一张脸腾的就红了，岳峰毫不留情泼她冷：“棠棠，藏族人夸你，你可别当真，他们也没别的形容词，要么夸是拉姆，要么夸是卓玛，两个都是女神，你要真当真了，原上是个女人就是女神了啊。”

季棠棠傻了，岳峰客气地向着卓玛微笑，话却是向着季棠棠说的：“坏了，这是要给你上三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