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你要跟我走!你必须跟我走!你是我妻子啊…我、我从今以后一定对你好!”说着话曹操抢步上前抓住丁氏的臂膀“你打我!你打我啊!要不你骂我,你出出气啊!我从今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今后…”
“算了吧!”丁氏挣开他,口气冷得像冰一样“你别再跟我赌咒发誓了,我不会再到你家去。”
“你说什么…”曹操愕然呆立“为什么?”
丁氏浑身颤抖,连头也都不抬一下:“为什么?因为我听够了你的谎话!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单单是我,普天之下还有人相信你曹阿瞒说的话吗?”
曹操一阵眩晕,连连倒退几步,伸手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丁氏此言犹如一记重锤,把他击得体无完肤,五脏六腑都碎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承诺过多少次要好好对待妻子的,可那些信誓旦旦的话真的兑现了吗?丁氏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吱扭吱扭…吱扭吱扭…
织机再次响起,丁氏又开始织布了,是那么决然那么专注,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人都没来过一样。只有失魂落魄、打了败仗般的曹孟德呆立在那里。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当朝权臣,也不是什么神威赫赫的将军,只是一个被妻子抛弃了的可怜虫。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恍惚惚踱至院中,在炎炎烈日下站着,仿佛是想让骄阳驱走心底泛起的寒意…
卞秉、丁斐就在篱笆外,虽然听不到里面说些什么,可却能隐约看见其中情形。这时节正是热的时候,谁走在外面都寻阴凉,可曹操却顶着太阳在院里站着。二人见此情景已猜到丁氏不肯回去,倒有心进去劝曹操几句,可没他发话又不敢,两口子的事儿外人怎好跟着瞎掺和呀。
约摸过了一刻工夫,曹操才踩着云朵般开门出来,脸色白得像纸一般,看那没精打采的神情,仿佛转眼间老了十岁。丁斐这才敢上前搀扶:“夫人还不肯回去?她就是脾气太倔,您莫要挂心,改天我叫内子来劝劝她…”
曹操根本没听见丁斐说什么,颤巍巍回到车上,歪着身子闷坐良久才低声道:“她不愿再跟着我了,我看也不必强求…你去跟她商量商量怎么办,她若还想嫁人,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若是想回乡,我多出财帛送她回谯县养老。”
丁斐万没料到费尽心思竟换来这么个结局,心中暗暗叫苦——说的真轻巧,你曹孟德的女人改嫁,天下哪个男人敢要啊?都年过半百了还被休回家,还有何脸面见家乡父老?她哪也去不了,这辈子就算毁啦…丁斐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支吾道:“三十余载夫妻之情怎能说断就断,我再去劝劝她吧…”忙不迭跑进院去。
曹操连连摇头——亲自去都不顶用,丁斐又能如何?即便是把她别别扭扭领回去,还有什么意义?丁氏已经寒心了。他索性等都不等了,朝许褚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回府吧…”
许褚只管令行禁止,至于曹操的家事是不问的,扬起鞭子赶车便走。素来热心好事的卞秉这次一句话都没说——丁氏被休已成定局,这对于卞氏意味着什么?水到渠成正合适。
车子动起来,帘子垂下了,曹操张开双臂躺在了车板上。他觉得累,不知为什么,一辈子活到现在从没这么累过。以前遇到这样的事他必然会头风发作,可是经过两年的治疗,这病已经不怎么犯了。可是今天曹操多希望自己头痛,这种清醒实在比头痛还要受煎熬。他基本上算功成名就了,却不是那种他想要的感觉。仿佛心目中渴望的那扇门打开了,里面却不是自己原本心仪的东西。丁氏最后那句话始终在他脑海里回荡着——普天之下还有人相信你曹阿瞒说的话吗?
或许真是这样的吧!他说过要好好对妻子,结果却把她害得身心憔悴;他说过要安定百姓,却纵容亲信部下侵占民财;他说过要招揽天下名士,却不准他们随心言论;他说过要复兴汉室,但却走到今天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丁氏说的一点儿都不假,他曹孟德的话天下人还能当真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