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惑失旧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同时饥。

我心何怫郁？思一东归。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这次郭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称赞他英明神武，而是实事求是：“北方一统已近在前，乌、公孙度不过边小寇，主公也该提早考虑南下之策了。如今江东已非当年的荒蛮之地，听闻孙权自江夏回军途中又派将朱治、贺齐镇压了山越，抢占了不少地盘。您给太史慈送去当归至今没有回音，足见孙权善于稳固人心，主公万万不可小觑江东。”

曹被他认真的样逗笑了，戏谑：“瞧你说得这般正经，大半夜的就咱们俩人，这又是给谁看呢？不该你的差事你去忙，老夫也不奖赏你，此所谓‘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曹如坠五里雾中，这哪还是放不羁嬉笑怒骂的郭奉孝，怎么变得这般小心谨慎了？不禁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小今天怎么了，竟说些糊涂话。这些年来你何尝尸位素餐了？老夫平灭河北全凭你的计策。莫说你家里有些不肖之人犯儿小过，就是真有什么错也可饶恕。《周礼》的‘八辟’（八辟，是《周礼》中关于减免刑罚的记载，对于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这八情况的人可以从宽理。后来至曹的孙曹叡制定新律法，将“八辟”改为“八议”正式写法典，后世继承一直延续到清朝）难不是圣人所留？论功、论能、论勤你哪一条不占着？不要胡思想了！”

“哦？”曹似乎揣测到了，自从陈群弹劾他不治行俭聚敛财货之后，郭嘉比以前更尽心尽力了；却也不便把这层窗纱破，只笑“有些事你不必多想，必要之时老夫自然会替你想。”

“功业未就你想这么多作甚？”曹一阵蹙眉“透你一个好消息，老夫已上表朝廷，封你为洧亭侯。你不总羡慕令君、军师他们有爵位吗？现在你小也有了。”

郭嘉听这诗里一片凄凉沧桑，透着哀婉之情，全然不似即将胜利的心态，倏然意识到曹也有心事——“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诗经·东

角拒（拒：一木制的可以移动的障碍，通常用于堵门，阻止敌军行动）都映得清清楚楚，幹被困三个多月仍旧毫不懈怠，不知还要围困到多久，该不会又像审那样冥顽不灵吧？

“多谢主公。”郭嘉虽然谢，却不怎么兴奋“在下一般，资历浅薄，也没什么大功，原不敢与军师他们比肩。我儿郭奕尚幼，他日后若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还望公主海涵。”

“主公还没歇着吗？都快三更天了，您要保重啊！”随着声音自远攀着山上来一人，举着火把渐渐走近。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阪诘屈，车为之摧。

曹借着火光才慢慢看清来者那英俊清癯的脸庞：“哦…是奉孝啊，寒夜清冷北风呼啸，老夫不能成寐。你怎么也没休息？”

曹见他似乎释然，回了一凉气，又望向幽黑清冷的山谷，喃喃：“幹这小确实是条狼，若不将他铲除早晚又成祸患。老夫已经决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壶关，只要并州平定，北方之地就再无大患了！至于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江东孙权不过各据一隅，凭我之雄兵又有朝廷正义之名，极易破也！”

郭嘉将火把给守寨的亲兵，走几步来到近前：“方才押运粮草的人报告，咱们后队的粮车都坏了，恐怕要耽误些时日。”

“粮车坏了？”

“是啊。”郭嘉苦笑“又是羊坂，又是河谷颠簸，还要过便桥，大分车的都散了，在谷过不来。我跟卞秉商量了一下，派几百兵去伐木，赶制新的车好把粮过来，光靠人力背终究不是办法呀！再有两天粮还不到，大家就要饿肚了。另外饮也是个问题，这边的涓都上冻了，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开化，现在大家都嚼冰吃，太伤脾胃。”

郭嘉茫然摇：“主公不肯怪罪是您的宽宏，但属下应该去想。兴兵打仗本为安定黎民，而属下却居功自傲侵占百姓之财，这不是尔反尔吗？在下从来但问功名事不端，可是最近几天却在反思，我平生之所为错实在是太多啦！”

（《苦寒行》属汉乐府“相和歌·清调曲”）〗

郭嘉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满脸郑重的表情：“谄媚不谄媚日后自有公论。在下不畏旁人之言，但求主公知我一片心意。”

“明早我就传令，战饭暂时缩减为一日两顿，等粮运到之前大家都忍忍吧。至于喝，要让他们把冰煮化了再用，初正是容易得病的时节，真要是吃冰吃什么病来，蔓延开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该死的鬼地方…”曹咒骂一句，侧看看郭嘉，见他窝陷神情恍惚“你这几天太辛劳了，自从来到壶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也听不见你说笑了，整日就知瞎忙。像这粮草的差事也用不着你挂心啊！”郭嘉欠：“属下蒙主公知遇之恩，理当竭力相报。”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郭嘉心里确实藏了件不便明言之事，也只能顺搭音：“诺。我不想了…不想了…”

担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

曹却本没耳，只盯着幽幽山谷愣神，生无限遐想，过了半晌竟一首诗来：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