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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丁冲跟我讲过。当时杨彪反对乘船而下,说弘农有大小滩涂三十六座,河汊交错不利行舟。侍中刘艾曾当过陕县县令,比较熟悉地形,也不同意走水路,皇上是听了他们建议才决定渡河去安邑。这跟天象根本扯不上干系!”
“诚如明公所言,的确有河道的原因。”董昭并不反驳“可是到安邑之后,天子立即郊祀上帝,若不是天象有变,皇上未脱大难何故急着祭天呢?”
曹操没有说话,似乎是被他的话问住了,发生异相天子祭天,这是完全合乎道理的。董昭见他半天无法作答,继续道:“在安邑落脚之时,王立私下对刘艾说,天象变幻无可更改,可避一时但不可避一世。太白经天、荧惑逆行(太白,即金星;荧惑,即火星。所谓“太白经天、荧惑逆行”其实是指金星与火星在天文观测上出现重叠,从现今角度来看,不过是行星运动的正常现象),两者早晚是要交汇在一起的,而火金相遇乃是革命之象。汉室国祚…国祚…”
“如何?”
董昭压低声音道:“汉室国祚将终,魏晋之地必有新天子将立。”他说到这里只听曹操发出一声叹息,并无其他反应,便越发放开胆“后来王立又对当今天子说,天命去就五行不常,汉室天下属火德,代火德乃是土德,承继汉室的乃是…”董昭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知后面的话说出来曹操将有何反应。如果他不幸动怒,那自己一门九族尽皆死于屠刀下;可是若他不怒,那自己日后的富贵就是铁定的啦!董昭虽已决心赌上一把,但话到嘴边还是不禁顿住了。
隔了好半天,曹操又阴沉着嗓子道:“你把话说完。”
“请明公准在下一事,在下才敢说完。”
“什么事?”
董昭磕磕巴巴道:“请明公许诺,在下说完之后,无论明公是喜是怒,都不可加罪在下。”
“嘿嘿嘿…”曹操突然挤出一阵阴森的笑声“董公仁,这里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老夫即便答应你这条件,无人目睹无人见证,日后反悔你又能奈我何?”
董昭一激灵打了个寒战:我错了!曹孟德一生何曾受制于人?天子有无尚在他手,当今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制约他!我虽可以进言,却没权利与他谈条件…想至此董昭双膝一软瘫倒在地,明知曹操看不见,还是咚咚磕头请罪。
“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董昭哆嗦得如同风中的树叶:“明公饶命…”
“为人臣者有可道之言,有不可道之言。倘行错一步,便是获罪于天无可恕也…”曹操的声音似冰雪般寒冷,不过这话却一语双关,似乎是在指责董昭,而又像是提醒自己。
祸到临头须放胆,事到如今只能死中求活。董昭十指狠狠扣着沙土,把牙一咬把心一横,猛然昂头道:“既然说一句是死,都说了也是死,下官满腹忠心为了明公,索性都告诉您吧!天象所示人心所归,承继汉室江山的乃是魏国社稷,日后得天下者必定姓曹…”
“放肆!你妖言惑众!”
董昭只觉颈间一凉,似乎有把利剑已经贴在了脖子上,四下黢黑看不清楚,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不顾一切辩解着:“此事千真万确!在下当年奉张杨之命到过安邑,并非道听途说!那太史令王立现还在许都,侍中刘艾为当今圣上记载起居,在下岂敢拿他们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