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怎么没与你在一？”

伴着一阵喝骂，众亲兵把陈琳推了过来。这会儿他已万念俱灰，披散发双臂被绑，肩架着长矛，两空地瞅着地，脚步踉跄得如同梦游，前番替袁尚乞降曹没跟他算旧账，这回绝对在劫难逃，新账老账一块儿算吧。

曹听罢此言一时无语，微微回了下，只见路粹、繁钦、刘桢、阮瑀等人都在他后垂手而立。他若有所悟——若这事反过来，我若要路粹他们写文章骂袁绍，他们又岂敢不写？彼此还不是一样嘛！陈琳的份比他们多了，何秉政之时就是幕府主薄，也算小有名气之人，如今正是笼络河北人心之时，我何必非要置他于死地呢？延、张顗为将，在战场杀我的兵都可以原谅，何必难为一个以刀笔为剑的文人呢？算了吧…

果不其然，曹笑片刻倏然把脸一变，厉声断喝：“陈孔璋！老夫与你何怨何仇？撰写檄文竟把我曹家骂得那样不堪！即便两国锋互相诋毁，又与我祖、我父何？今日你若不给老夫说个明白，我把你碎尸万段寸磔军前！”

“谢曹公宽宏…”陈琳死中得活，泪在眶里打转。士兵为他松开绑绳，荀攸、陈矫一左一右搀起——想当年荀攸与他同为何府中掾属，而陈矫与他是广陵同乡，天底下当官的跑不一个圈，私情厚着呢。

今日之战又是张绣率先杀敌营夺取旗帜，曹不禁拱手：“张将军劳苦功啊！”张绣下拜贺：“全仗明公神威赫赫！”正因为他与曹有杀之仇，所以打起仗来格外卖力，而且不敢居功自傲。

郭嘉在一旁心明亮，赶过来搀扶，趁机凑到他耳边低语：“您与主公有仇，主公反而给您官厚禄，这是给天下人看啊！若是不接受，岂不有碍他大公无私之誉？”

千刀万剐近在前，陈琳也来不及多想，前趋一步跪倒在地：“檄文之事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曹微微笑瞅着他：“陈孔璋，咱们又见面了，果如老夫先前所言吧？”他早就传下军令，见到陈琳一定得捉活。

张绣这才醒悟，但受了这份厚赏心里依旧惴惴，他不愿再提此事，回摆了摆手：“小的们，把主公的仇人推来！”

“寻找夔尸，忠臣要好生安葬！”曹冷笑一声，却又“生者未必，死者未必悲。战死了或许是便宜，活着可更受罪…嘿嘿嘿…”一阵笑听得陈琳直打寒颤，不知曹要用何极刑折磨自己。他想开求饶的，但毕竟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当初又与曹某人同在何府上为宾，若低三下气乞活非但让曹看不起，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他心下着急，低着脑袋暗暗思考如何应对。

知坠落到何尘埃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琳这个回答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大有意。他以箭自比，那控箭的弦就是袁绍，袁绍叫他写檄文他只能照办，这就如同弦发箭而箭不能自制。

陈琳低语：“已死于军之中。”夔可不似他这般受“优待”撞见曹兵当场就被宰了。

曹渐渐收起怒：“松绑吧…好一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袁本初可为你之弦，老夫有何不可？我任命你为记室，自今以后为我掌文书。老夫要你这支箭谁，你就给我谁！”

曹兴之余又有几分惊惧。他所带领的队是有朝廷正经名分的王师，可也不曾有这么多的铠甲兜鍪，许多偏师还在用布帕包，人家袁氏乃一方割据，竟有这么多

曹连挑大指：“将军不愧是老夫的好亲家！老夫要请奏朝廷，再给将军加千封邑。”

曹摆了摆手，叫路粹替他收了，回去贡献朝廷。这时又听一阵笑之声，张绣骑着战神情肃穆而来，旁有一群小兵还扛着几个大件——金钺、白旄与纛旗。丢了金钺就丢了生杀予夺之权，失了白旄便失了设立军队的名义，没了纛旗一军统帅的威严何在？

陈琳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低不语。

可把张绣吓得不轻。他已经是千侯了，再加一千莫说曹营众将比不上，满朝官员除了曹无人能其右。张绣摆手推辞：“末将不敢接受…”说着话摘去兜鍪就要叩首。

这时掌军械的卞秉来了，一手夹着账簿、一手攥着算筹，离着老远就哈哈大笑：“主公，这一仗打下来咱们可发财喽。袁尚把家底全给咱扔下了，光是铠甲、兜鍪就有两万副，还有长矛、弓弩、盾牌不计其数，足够您再装备几支人啦！”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