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

事情不像袁谭想的那么简单，曹兵涌上河滩气焰更加嚣张，尤其是曹营的各路将军也随之抢滩登岸，旌旗罗列铠甲鲜明，这本就是一震慑。匍匐在壕沟边的袁军，看到这般威武的敌人，不禁想起官渡惨败，想起被坑杀的七万兄弟，想起那些在乌巢被割了鼻耳朵的同伴…立刻有人吓得扔下兵刃就逃！

郭图坐镇大阵正中央，见自己的士兵临战脱逃，急忙挥舞令旗弹压：“回去！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各将领带着亲兵往来驰骋，呼喊了半天总算把士兵拦回战壕边。此刻曹兵也杀到了，攻者齐声呐喊迅如猛虎，守方巧借地利化险为夷，一场更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

袁绍凝视着僵持的战场，竭力压抑心怒火。他从小受的是公侯世家的严格教养，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更，可是沉着矜持了五十多年，今天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其实战场没有分胜负，守住仓亭还是很有把握的，况且援军随时可能赶到，侥幸将曹军尽数歼灭在河北也未可知。但袁绍就是稳定不住情绪，双手随着隆隆鼓声剧烈颤抖着，连剑柄都握不住了。望着那舍生忘死奋力拼杀的曹兵、望着那奋力招架守战壕的自己人、望着郭图手中舞得似车一般的令旗，还有上那令人眩的烈日…袁绍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个鬼窜了躯。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但刹那间两面鲜明的旗帜突现在敌军阵营间——有一面旗帜写着斗大的“张”字，另一面则是殷红的“”字。

似这样的大阵仗，虽然靠兵力，但更要看士气。袁军前不久刚在官渡落败，今日虽占地利，但投战斗的士兵不少是前番战败之人，哪还提得起气势。而曹那边士气正旺，一鼓作气前仆后继，舟楫一拨接一拨，有些堵在后面的勇士耐不住，脆跃到前面的船板上，迫不及待投激战。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鹿角被掀一缺——河滩防线被攻破了。

袁绍慢慢挤一缕惨笑，仰起轻轻叹息一声。他有许多话想说，但因为眩乏力全都堵在嗓，这似乎也帮他保持了一贯的沉稳，人终归不能摆脱自己的本啊。在官渡兵之前他就觉力不佳，但还是咬牙持到现在。田丰、沮授都劝他不要南下，要修养兵力再等几年，他们分析得确实有理，可就是忘了一——年纪。岁月不饶人，他都五十多了，建功立业的时间越来越少啦，谁不想在有生之年完成宏图大业？能不急吗？袁绍的终于垮了，但要想积蓄实力再战曹不知还得经营几载。这血让袁绍清醒了，他这辈就快走到了，扫平天下的夙愿只能偏劳儿孙后辈了。

袁绍坐在土丘上，死死盯着战场，中喃喃有声：“杀得好…给我杀！把他们斩尽杀绝！”可他没痛快多久，就觉喊杀声愈演愈烈，船队一排接一排又来了。曹军不停地摇橹，袁军不停地放箭，刚开始那些船还保持着队形，后来为了躲避弓箭纷纷散开，密密麻麻铺满了河面。战鼓声、喊杀声、兵刃声震耳聋，中箭的曹兵摇摇晃晃栽波涛，被刺倒的袁军抓着河滩的泥沙发最后一声惨叫，滔滔大河仿佛烧开了锅，攻守双方陷恶斗。

“大将军！”

袁绍瞧得明明白白，气得直拍大。袁谭一遭见父亲这般恚怒，赶宽：“曹贼不过一时得势，他们伤了那么多人，已是弩之末，第二防线绝对冲不过。”

诸心腹见他脸惨白、嘴发青、浑无力，额的汗成地往下淌——这还不碍事？逄纪脑快，扫视一纷的战场：“主公，咱们先撤吧！”

逄纪谄媚归谄媚，毕竟是从洛时就跟着袁绍生死的人，见他这副表情，早

张郃与览？！当年自己麾下的大将，竟反过来为曹当先锋。堂堂四世三公河北霸主为何落得这般被动？人心何在天理何存！袁绍再也控制不住了，什么大将军的份、什么公侯世家的威严，都见鬼去吧！他猛然站起来，想要咒骂、要唾弃、要呼喊、要打破他这一生的矜持伪装，但还未及说话，一的鲜血就了来！

遮天蔽日的箭雨。立于船上的曹兵也不是傻，都手持长矛盾牌护，蜷缩在船板上促摇橹之人加快速度。也就是眨的工夫，七八艘船已扎到了对岸，后面的船只也冒着箭雨陆续跟上。曹兵着长矛扑上岸来，河北军弃弓拿枪堵住去路…喊杀声霎时震天动地，兵刃你来我往，但沿河作战防守方总是更占便宜。那些曹兵不是被剿杀在岸边，就是被回船上，郭图的布置似乎牢不可破。

幸亏袁谭、逄纪及时搀扶，袁绍才没栽倒。他的手不再颤抖了，而是无力地抹了抹嘴角的血，隔了半晌才喃喃：“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