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买东西不足一定的钱数,得到的也是这个钱数的东西。
明天我将离开歧照,这次工作已完成。也许会去印度旅行,一直想抵达那里,应该付诸行动。写作经常使我觉得生命的速度放慢,有拥有无限的错觉,所以有时会拖沓、懒惰、冷淡。一旦结束写作,无法在世间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是我的难题。
如果他执意与世间保持距离,远离资讯,,观
,不看报纸不看电视不听电台不与团
接
不参加公众活动,他是否能够与
的时代脱离关系。答案,当然是否定。因为,他所住的房
观便利与否,他吃到的
净健康与否,他的家
关系和睦丰富与否,他的
际关系和谐或
张,他的婚姻,工作,他的价值观念,他所受的教育,他的礼仪,琐碎到他所使用的
用品,他所喝的
的品质,他对外表衣饰的审
…无不被时代所左右。
这样的节风
,人情和
,现在很难
会。银
的使用方式,可称之为真正的奢侈大方。这些仪式
对一个社会的作用影响
远,人们在日常生活得以获得各
来源的
神支持。独立,丰富,不孤立,个
与外界
密相连,人尊重自然和天地,心有敬畏。有了敬畏,就有恭顺、谦逊、温柔和克制。也许
质不算发达,但人所能得到的情
和愉悦的源
,像一条浩
大河,源源不断,稳定端庄。
微小个对时代无足轻重,时代对个
来说,却
备摧毁、影响、重建的力量,这是时代的
势所在。它代表的是方向,影响个
生命
的取向、观念、质量和模式。密不可分。
次年冬季来临。写完小说,用去1年多时间。离开歧照,我的生活如何延续,我不知晓。手机里没有可以倾诉衷情的电话号码,城市里没有可以登门拜访的门牌号。我失败的人生是一座孤岛。除了电脑新开的文件夹里,来自她的电邮件日益增多并趋近尾声。在我为周庆长的故事打
最后一个句号之后,我给这个未曾谋面的读者写了一封回信。
我在一个你没有去过的城市里写作,它叫歧照。在中国北方,一座死亡的古都。我想你不会来到这里。就如同你再不会去探望梅。我们的生命里已没有任何故乡,只有通往遥远和陌生之地的
路前途渺茫。
《清明上河图》的发黄脆薄绢布上,积木般脆弱繁琐的建筑,一座座彩虹状拱起的半圆形桥梁,完的线条和平衡
。河
中穿梭的木船,堆载从长江中下游平原运送过来的优质稻米。临河酒楼茶肆,充斥享乐悠然的人群。店铺里有人辛勤劳作,街
上有人赶着骡
奔波生计,杂耍艺人竭尽全力,博取围观和喝彩。男女老幼,骑
坐轿,
肩接踵,熙熙攘攘。微小繁盛的世间。这本是充满浮生若梦的消极气氛的一张记录,暗示人为的一切最终都将被扫
一空。
我因此经常想起一个问题,一个人与所置的时代,可保持一
怎样的关系。
天下未曾有过的。
平凡琐碎的形而下场景,通常能够反映形而上意识的状态:地铁里以电游戏、武侠盗版书、手机新闻打发时间的人。设计丑陋材质廉价的普遍
日常用品。传播品里暴力、
情、金钱至上的价值倾向。建筑
虚张声势,华而不实。公众设施对细节和便利的忽略。日常生活对传统文化和习俗的疏远和放弃。西方奢侈品带来膨胀空
的虚荣心,在
中的自我失落
。
衷娱乐,审
低劣,跟风盲从,以恶和荒诞引起瞩目。人际疏离,冷漠,自私,不信任。
对数量化的追求而产生品质忧患,失去自然的滋味和芳香。城市
岛效应,季节缺乏细腻和清明的层次
…
情与个
存在的历史就是这样的模式。我写完周庆长的故事,穿越她的生命,穿越一场辗转反侧只用来论证虚空破碎的情
幻梦。这是一个快速而空
的时代里,一个渺小个
的存在和见证。
我的小说里也有一座味空亭。我想它其实在哪里都有。中国有无数重复的地名、人名、名,因此它是一个有想象力的神秘而奇妙的国度,我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
这一个区域。在你逐渐了解它,了解一块土地的属
,而不被局限的边界和人为的因素限制,这块土地的文明更让人动容贴近。这样说,是因为我知
你不会回来。
第九十二章歧照。我们失去的
只是那些人,他们的平静面容,角眉梢的沉默委婉,沉浸在劳作消遣中的浑然不觉,怡然自得,举止中谦卑和积极的姿势,带来力量的模式。一
汪洋大海中滴
般的存在
,一
对立的脆弱和永恒。一
默默消灭的以泪带笑所能领会的
。
你的故事我已阅读。我不能保证自己是持有这秘密的唯一。你写信给我,本就是一
冒险。写作者的任务之一,是把人心的区域里所有属于黑暗的
沉的秘密
行
动。如此这个
缩中的世界才会平衡。
谢谢你带给我那些记忆。分享使我们的生命增加重量。再会。
我也引用了你的地名和人名。我想人的命运有一普遍规律,不
在天涯海角,在地球的哪一端,我们都会遇见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
如同此刻的我,一个同样困守而落荒凉之地的写作者。
新时代不是无所事事,不知置何
。也不是闲息,空白,落寞,停顿。它的属
其实是剧盛,势利,冲动,炙
。快
加鞭,横冲直撞。它不是无聊。它是贫乏。这
贫乏,不是缺失
质和科技
,而是与富足和
势的对照关系相联映衬。贫乏,是一
信仰缺失,在内心缺少公正有力的支撑,得以支撑人公正有力地生活,而不是麻木
韧地生存。政治,宗教,文化,理想,原本可以提供不同形式的信仰给人们,但它们在拆解过程中,被
纵形式解构本义,真正的力量因此被低估、质疑、扭曲和忽略。
写完这本书,我确认自己写过的所有小说,其实都只是一个人的故事。所谓的边缘人,在所置
在酒馆里,哪怕只是一个人独自饮酒,所用的碗也是银
。果
菜蔬,没有一样不
致清洁。
如同现世的歧照,一座在变迁中一蹶不振的停滞的城。
我们失去的,如何数算。
人的神原本需要单纯而专注地维护和发展,绝非在诱惑和虚弱之中被瓦解和摇摆。
人们在日常生活的装饰里,讲究,焚香,
茶,挂画。
所以,贫乏时代已来临。
满目虚假繁荣,到歌急锣。我只能保持自己隐藏而后退,无法成为一个志得意满的人。我想,它不是我的时代,它也不是你和你的故事、我和我的故事里的所有人的时代。我们如何自
。也许唯有
和真实,值得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