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快归畅快，二爷心里还是有事的，这事，一半因了年岁，人上了岁数，有些事，就不由得往脑里涌，往心里涌，挡都挡不住。另一半，也是因了英英。英英跟拾粮这一好，二爷的想法，就跟原先不一样了。原先他是怕拾粮走，现在呢，突然的，他又怕拾粮不走。奇怪，真奇怪啊，怎么就能冒这么荒唐的想法呢？

“我…我…忍不住啊。”

世界在瞬间凝固。

二爷想着，就到了坟前，一抬，雪中竟埋着个人。白白，看来这坟地里的雪，都落到了他上。细一看，那人跪着，就跪在雪地里，天呀，他跪在我家坟前啥？二爷正要叫，雪人动弹了，雪人也是听见了他的脚步，一动弹，二爷就不只是惊了。

“哟嘿嘿，你…你…咋是你么？”

就连炉上的火苗，也不了。司徒雪儿的响成一片，成了这个冬夜最动听的声音。

雪是午饭吃过时落开的，起初并不大，飘飘扬扬，像天女散。二爷喜在这样的雪里走去，站在茫茫的雪岭上，站在被白雪掩埋住的草儿秀坟前，惟有如此，才觉不枉了这雪。尤其今冬，二爷更是频频地往二岘去，去了就不想回来。想啊，越老越想。年轻时的事，一幕幕随着白雪落下，落得他两，恨不得倒在雪里，永久地搂住草儿秀。

明了，就这一句，二爷就明了。那个久长地搁在心里的疑团，哗一下解开。天啊，二爷一下慌得手足无措，平日里疑着，惑着，还多少能想对付的方法，猛一解开，这心，就成了一团。六神无主中，二爷学刘喜财的样，蹲下去，蹲在雪地里。只不过，他对住的，是老婆草儿秀的坟，药师刘喜财对住的，是来路家拾草的坟。

突然地，司徒雪儿从火炉边扑过来，不容分说，猛就抱住了仇家远。那一的狼，江涛一般，覆盖了仇家远。仇家远再想躲，就被那积压的太久的狼给一波一波地袭击着，似乎找不到躲的方向。司徒雪儿昵喃着，梦呓着，两只手，用力地抓自己，像要把自己多年的痛苦与一起抓破，毫不遮掩地暴给自己的梦中人。

“远，娶我吧，我要你永远我，永远跟我厮守。我们再也不要为党派去争，不要为主义去争，我们…远…我的远啊…”同一个晚上，白雪罩住的青石岭上，也上演着人的一幕。

二爷边走边叹，叹的是时光苦短，转间自个就老了，还没活明白哩，就老了。老不可怕，怕的是回去跟草儿秀没法待，三个丫，一个也没拉明白，他的话说，都没拉到正上。可正到底是个啥，二爷有时也犯惑。老大前阵托人说情，说是要来娘家住段日，二爷没答应，下这时候，他不想跟东沟何家再搅什么是非。老二呢，嘿嘿，一提老二，二爷哭笑不得，她居然就能把仁义河玩转，听说比她公公还玩得好，啥时节她又会经商了呢？只是这一沾商啊，人就变得不是个人，爹也没了，妹也没了，有的，就是整天儿想法赚银。二爷也喜银，喜跟喜不同，他的银是养心的，是当儿女一样放在那里给人提神的。不像仇家，银到了商人手里，就成了命鬼，穷人的命，也仇家自个的命。二爷这辈，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自个的儿女沾商。老三呢，嘿嘿，一想老三英英，二爷忽然笑了，笑得很畅快。

久长地跪在雪里的，竟是药师刘喜财。

更猛的狼袭来，这个飘落着白雪的夜晚，几乎成了一场丽的灾难，仇家远看要窒息了，窒息在白雪中，窒息在辽阔而又重的错中。

刘喜财抖抖上的雪，雪打他上落下来，一的，就成了泪。

人，他们有的简直就是如饥似渴的狼，包括她在国曾经有过的那个男人，也是一疯狂的兽，里几乎见不得女人。而有的，却又冷得比这寒冬还令人窒息。司徒雪儿知自己曾经对不住仇家远，让他伤心过，但远没到绝望的份上。她去国，由得了她？她在国睡到那男人的床上，由得了她？既然一切都是迫的，仇家远就不能计较，太小心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怎么还如此耿耿于怀！

夜越来越，屋里的炉火也越烧越旺。无论仇家远说什么，司徒雪儿全都选择沉默，一双，如同黑夜里发光的星星般凝他脸上、上，怎么也拒绝不开。仇家远说了好多，索不说了，走过来坐下，他知，最终摊牌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