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橛往外瞅了一，见仇家远了后院，才踮起脚尖对着二爷耳朵：“东家，我咋听说他在河边跟不三不四的人碰？”

“使不得呀，二爷――”

“冷中医？”二爷越发警惕了，冷中医向来不是一个胡说八的人，他在沟里的威信，怕是仅次于二爷。

“嗯？”二爷的目光对住家。

若不是家老橛拦挡得快，斩人来路扑通一声就给二爷跪下了。“使不得，二爷，万万使不得，我来路一辈，就怕个别人施舍…”

“疙瘩五？”二爷的脸忽就黑下来。这疙瘩五不是别人，是平川有名的土匪混六的后人。过去混六吃土匪这碗饭，没少扰过青石岭，嫁大梅的前一夜，他还带人闯来，差将大梅…后来混六在平川吃了黑枪，把命丢了，但他儿疙瘩五又迅速红起来，很快成为方圆百里最混帐的一个东西。

仇家远听了满意，不过他又：“赶明儿把晒药的人也招来，这两天太不错，我看晒药正好。”

二爷呵呵笑着说：“忙不怕，生成个庄稼人，哪能不忙？人这一辈，就怕不忙。”这话带着哲理，仇家远似乎不太兴趣，他现在脑里除了中药，怕再没别的。

二爷轻轻一笑，他知斩人来路是个会说话的主儿，日搁土崖上，穷是真，苦也不假，可真要让来路把日搁土崖上，怕是天爷往后不打雷哩。这来路，是个能把一座山背起来走的人哪！二爷心里，忽就涌上一层悲，对来路的悲，对丫拾草的悲。要说，别人的日他不清楚，这来路，清楚着哩，清楚得很。唏嘘了一阵，：“回吧来路，原回你的西沟去，药，不了，缺啥，差啥，跟家支个声，拿去就是了。”

早已不存在，现在活跃在他家的，是穿着军装挂着盒枪说话哟五喝六威风八面的仇副官，这样一个人，他老二当然不能慢待，更不能跟他过分纠缠以前那些陈谷烂芝麻的事。“事情都过去了嘛，银人家还了，还加了息，赔情话人家说了一大筐，你再板个脸，不就显得你小家气了不是？”这是他劝女儿英英的原话，可惜女儿英英固执得很，听不去。

二爷贼贼地笑笑，一不觉得跟仇家远仇副官近乎是件丢人的事。

“来路！”二爷恨毒毒喝了一声，又觉自己声音重了，缓了气：“算了，你这号死脑，一辈，怕就是土里刨的命。”

副官仇家远更是另一气概，你一看不他曾经跟家有什么瓜葛，更看不他跟家有什么亲戚关系，说话事，完全是公家人的气，该命令的地方命令，该商量的地方，放下架主动跟二爷商量。让人觉得，他一穿军装，就把先前那个教书的仇家远给穿没了。

二爷说：“这事我会跟家待。”

“事情真着哩，东家，我是在去东沟挑人时听冷中医说的。”

仇家远跟二爷说话的时候，家老橛跟来路候在上房外，仇家远刚门，老橛便走去说：“东家，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吃粮的呀，我咋瞅着他不地？”

“有这等事？”二爷警觉地竖起，也不来路在场，当下就问这话是听谁说的。家老橛一向对队伍上吃粮当兵的人没好，他惟一的儿那年抓兵，竟给稀里糊涂抓了去，等二爷三找人四找人打听到信儿，你猜咋？儿半路上逃来，竟让队伍上带兵的活活给打死了！此后，但凡有当兵的来，不是官还是兵，他都一概报以仇恨。

斩人来路最怕二爷说这话，一听，哭声就给来了：“二爷呀，你就行行好，给我来路一条活路吧。来路要是再挣不到钱，日，可真就搁土崖上了。”

仇家远说：“地选了，人定了，要赶在半月内将药材下去。”

老橛这句话像一盆凉，泼了二爷一。

事情待得差不多了，仇家远才说：“我明天去找孔县长，让他把各地收的药材送过来。接下来，我们要忙一阵了。”

这阵，仇家远就跟二爷商量。

听不去没关系，只要他老二听去就行。这个家，现在还是他老二主的嘛。

二爷闷声想了一会，这事比不得别的，要是仇副官真跟疙瘩五搅混在一起，往后这日，可不得安闲。可事已至此，二爷也不想怕，不能怕。兵来将挡，来土堵，凡事总得有个解决的法。他咳嗽了一声，想把老橛和来路带给他的惊慌咳掉。谁知来路惦着药的事，捺不住地先给问上了。

二爷说：“药的事只给药师和家，你一个副官，犯不着为这些事心。”

一旁默立着的来路不知犯了哪神经，突然就话：“二爷，不是我多嘴，那天我在河边砍柴，也见过这个人的，好像跟平川的疙瘩五他们在一起。”

二爷只好：“来路，不是我老二心狠，这药的事，真不是你的，想想你那屋，能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