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顿时会意，低着一声不，退了东里间。七娘怔怔地坐在桌边，支颐望着这小而雅洁的屋。

就让那些事跟着自己而去吧！

自从穿越以来，即使在最落魄最绝望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放下自己的斗志，为了生存，她失去过太多，有些是她主动舍弃，有些是她不得不放弃的东西，她失去她的童年——两次，失去她的纯真，失去了她的情，她的善意，她变成了一个冷漠而谨慎，每一步都要再三思量，连自己都不够喜的人，可她从来没有放下过自己的斗志，自己的希望，她信——她着自己信，有一天她可以走百芳园，走杨家，一个简单一些的后院，嫁给一个对她有一好的丈夫，开展一段不那么不由己的生活。

没有谁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所谓的面，不过是大太太给她的一朵虚假而甜的泡沫，是对她多年来小心经营漫不经心的奖赏，只要让她意识到一自己的威胁，不论是生母之死的玄机，二太太倒台的内幕，还是许凤佳提亲前的那些纠葛。这些秘密只要一，就足以让她在顷刻之间丧失所拥有的一切。在内宅，主母就是天，大太太纵使昏聩，也不是一个没有嫁的庶女可以抗衡的。

七娘猛地一咬，神转冷，她缓缓地将瓷片放到了静脉之上。

九哥…

“才想问姑娘是怎么了，把自己锁在屋里…”立夏一无所知，犹自言笑晏晏。

生机，局面全死，盘都盘不活了。

对大老爷的威，她没有一招架的余地，所有抗衡的办法，都要将她在这世间还在意的几个人扯这尴尬的局面里。让他们面对不堪的现实，对抗一个基厚的官宦家。

她的手渐渐开始有些发抖。

毕业两年，她攒到了一笔小钱，在城市一个偏僻的角落买了一小小的房。房那天，她去参加同学会，会

这么多年下来，她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底，恨不敢恨，不敢，为的无非是别挡了大太太的路，在她的威下苟且偷生！

大老爷再能耐，又能把死人复活，嫁许家去么？

连五娘尚且压不住场，第一年落得个任人欺凌，她这个伪嫡女面对许家如狼似虎的妯娌亲戚，又哪有一胜算？接下来的十数年间，她要用多少谋划才能镇得住场，才能在许家立得住脚？

在这世上，她唯独放不下的就只有九哥了。

所以多年来她小心翼翼，她几乎斩断所有想望，只求生存两字。所望者无非是成功走杨家，走这个遍布锦绣的棺材，走到哪里，她已经不去挑剔。

九姨娘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九哥，多年来，两弟相依为命，如今她虽然要死，却也要对九哥有所代。至少要圆一个完满的死因，免得九哥无法面对父母，又胡思想，被仇恨毁掉自己的一生。

生活把她到了绝路，连她能保有的最后一希望都不放过。

一下又想到了前世。

自从拒绝了许凤佳，她就从来没想过和他结为夫妻这样的事。

更不要说许凤佳秉孤傲，被自己狠狠拒绝之后，意转成恨意，说不准对自己已经恨之骨，嫁给这样一个丈夫，在这样一个比杨家险恶了无数倍的地方过活，这日可能有一生趣吗？

就连这最后一小小的奢求，杨家都要拿走。

没有这个信念，她怎么能在杨家支持下来？

权家、桂家…她并不挑剔，权仲白与桂心里有没有别的女人，她也并不在意。她想要的就只是一段能够稍微自主的日，男主角是谁，并不太重要。

死志已决，只要划这一下，她再挨一挨，就可以解脱。

她却又放下了瓷片。

到那时，她所曾经被迫放弃的东西，那些生活的乐趣，惯看秋月风的闲趣，凭栏听秋雨的意趣，她可以一一地找回来，她可以重新生活，而不再是生存。

七娘微微一笑，细声“在想事呢——来，你为我磨一池墨送来，再把门关上…我要给绣表哥写信。”

她仔细地了圈，对着梳妆台照了照，见睛只是微微泛红，余下并无大碍，便放心地开了门，迎就撞见立夏。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沉杯碎成了几片，她蹲仔细地寻找了最大也最锐利的一片，在腕间比量了又比量，又试着划了划桌面，果然见得致的铺巾，已经被划了一个小。

如果生存得没有尊严，她至少可以选择有尊严的死。

七娘猛地抬起，仔细地掉了脸上的泪，她握起了惯常使用的甜白瓷沉杯，犹豫了片刻，猛地将它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