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苏的父亲从来也不理会儿女之间的纷争。他很少跟他们在一起，他把他的时间都献给了学校。并且他对学生的关心也是无微不至的。于是他年年都拿回一张先工作者的奖状。文革中他拿，文革后他也拿。他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忙到天黑。有时天黑了也不回来，让黄苏或是她的哥哥把饭菜送到学校去。黄苏想，他好像不是他学生的老师，而是他们的爸爸。黄苏从来也不记得父亲帮助过她什么。或者轻言细语地对她教导过些什么。她惟一记得清楚的是有一次在家里吃饭，她夹菜没有用公筷，而且嚼的声音又略微大了一。黄苏的父亲顿时把人脸拉成脸。呵斥："夹菜必须用公筷，嘴不要声，从小就要讲文明。"结果吓得她那天连菜都不再敢夹。

随着年龄的增长，黄苏越来越不说话，也不好活动，甚至连笑也非常非常之少。这样一来，她也就没有什么朋友。她总是默默地自己的事情。对什么都很淡然，仿佛有些木。于是从小就对她不是大好的哥哥们越发地不喜她，在家里总呵斥说："你是不是弱智呀？"

黄苏就是在这样一个众说纷坛的家里长大。她一直都是一个腼腆安静的女孩。她的两个哥哥和两个从不因她是小妹而格外照顾她，父母也不因为她是家中小女而对她多一份怜。就仿佛她是一个多余的人。于是黄苏就总是形单影只，一副落落寡的样。有时被兄欺负了，迫于无奈才去母亲面前告状。母亲是个家妇女，与父亲的婚姻并不愉快，故常常不分好坏，偶尔地帮她几句，更多时却反过来骂她喜惹事。这个结果使得黄苏在自己被人欺负后常常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而她告状的代价却是两个一致地认为她是一个"险"的人。

黄苏的大便尖叫："文化大革命还有什么好纪念的？爸爸挨斗，践践世，没什么好事，神经病才去纪念。"

二下学期时，班上突然有个男生追求起黄苏来。连连地给她写情书，文字十分烈。黄苏初始把这些情书都撕了，不理那男生，也没对人说过。可男生依然不依不饶。在一次学校联会上，那男生又当着另三个男生的面，亲手递给黄苏一封信。这封信情得令黄苏浑麻。主要因为其中一句"如果我俩相，我们将每天从早到晚在一起。我要时时刻刻地亲吻你，一直从亲到脚，要让我的嘴亲到你的每一个地方。"黄苏读此大为恶心。便在情书下批了三个字："不要脸！"然后就把它贴在了黑板上。

这件事令全班大哗。那男生当即便被拎到了办公室。黄苏的父亲亦气得面孔发歪，恨不能刷那小几个大掌。他怒吼："我的女儿未必就是那么容易让你这臭小亲到的！"黄苏的父亲在学校一直是个雅人，文质彬彬，礼貌温和，极令青年教师们尊敬，都说他有儒士风度，这也是黄苏父亲常常自鸣得意的。这回为了黄苏，他失了态。他这句话说得太没平，青年老师暗地都笑。连黄苏都想，就算是卫护

但黄苏显然一也不弱智。她轻轻松松就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中学，而她的哥哥和都比她要费劲得多。尤其她的小，靠了黄苏父亲本人是学校老师，内照顾，又了一些钱，才把收留去。

黄苏的父亲想了想，说："好像都别扭，是吧？"

黄苏在家里的小名便仍然叫"践践"。

黄苏的母亲说："世界上真没几个有你这么神经的。"

黄苏的小哥说："妹妹小名原来叫践践，现在叫什么？苏苏还是？"

满有纪念意义的。"

黄苏的比她两班，黄苏上中时，她已几近毕业。虽是亲妹，两人却从不一起去学校，就算在学校场相遇，也无话可说。学校的老师都认识黄苏的父亲，很自然地也就认识黄苏这两妹。大家都议论说这两妹真是怪怪的。黄苏的父亲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对此颇为不满，他声俱厉地批评黄苏，认为原因在于黄苏的骄傲，却并没有怎么说。这使得黄苏心里暮然地生一对父亲的仇恨。黄苏想，不说话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骂我不骂她。因了黄苏父亲的斥责，黄苏和她的更是如同路人。也没有什么对不起黄苏的，而黄苏也没有怎么对不起，只是她们两个人就是扭不到一起去。学校老师们议论了几回，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