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

"圣奥古斯丁认为地球是平的，而且太是绕着地球转动的。"

"那么，您又怎么知我们现在掌握了真理呢？"

菲利普沉思了半晌，又说：

"嗯，"菲利普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是好，自己刚才那样提问题，未免有儿唐突失礼。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聪明绝，博学多才的圣人。而对于我呢，你很有怀疑，觉得我既不聪明，又无学问，是吗？"

"人们总是照自的形象来塑造神抵的，"维克斯说，"他信奉生动别致的事。"

"那您怎么还可能有信仰呢？"

"嘿，这证明一代人有着一代人的信仰。您的那些圣人生活在信仰的年代里，在他们那时代，那些在我们看来绝对无法置信的事，他们却几乎不能不奉为玉律金科。"

对宗教兴趣，觉得宗教是个引人胜的话题罢了。他说过，凡是他人信仰的事，他差不多一概加以怀疑，这话倒也确无误地表达了他自己的观。有一回，菲利普问了他一个问题，那是菲利普以前听到他大伯提来的，当时报纸正在烈讨论某温和的唯理主义作品，而他大伯也在家里同人谈起了这作品。

话刚一，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信奉上帝了。他好似一栽了冷里，气也透不过来。他瞪着惊恐的双望着维克斯，突然害怕起来，赶离开了维克斯。他希望独自冷静一下。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目惊心的际遇。菲利普想把这件事通盘思考一下；这件事使他激动不已，因为它关系到他的整个一生（他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所作的决定，势必刻影响到他今后一辈的生活历程），只要偶一失足，就可能沉沦万世，永劫不复。然而，他越是前思后想，主意就越定；尽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他如饥似渴地研读了几本帮助了解怀疑主义的书籍，结果无非是一步定了他本能受到的东西。事实是，他已不再相信上帝了，这并非于这层或那层理由，而在于他天生没有笃信宗教的气质。信仰是外界加给他的。这完全是环境和榜样在起作用。新的环境和新的榜样，给了他认识自我的机会。抛弃童年时代形成的信仰，毫不费事，就像脱掉一件他不再需要的斗篷一样。抛弃信仰以后，一上来，生活似乎显得陌生而孤独，尽他一直没意识到，信仰毕竟是他生活中的可靠支。他到自己像个一向依赖拐杖走路的人，现在突然被迫要独立跨步了。说真的，白天似乎更加寒冷，夜晚似乎越发凄凉。但是内心的激动在支撑着他，这一来，生活似乎成了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冒险；不久以后，那被他扔在一边的拐，那件从他肩落的斗篷，就像难以忍受的重担，永远从他上卸去了。多年来一直加在他上的那一宗教仪式，已成了他宗教信仰的一个重要组成分。他不时想到那些过去要他死记背的祈祷文和使徒书，想到大教堂里所举行的那些冗长的礼拜仪式——从开始到结束就那么坐着，四肢发，不得能松动一下。他回忆起当年夜间如何沿着泥泞的路走向布莱克斯泰的教区礼拜堂，那幢暗淡的建筑里多么冷，他坐着坐着，双脚冻得像冰一般，手指又僵又重，无法动弹，而周围还弥漫着一令人恶心的发油的腻味，真是无聊透了。明白到自己已永远摆脱了所有这一切时，他的心房止不住起来。

"我并没这么说。"

菲利普又问维克斯对海沃德所信奉的宗教有何看法。

"请问，为什么偏偏是你对，而像圣安姆和圣奥古斯丁那样一些人倒错了呢？"

"我说不上来。"

"我也不明白。"

"我不懂这话说明什么问题。"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今天置信不疑的事，就不会像过去他们所相信的事那样，同样也是错误的呢？"

菲利普沉思片刻之后说：

"我不明白一个人吗非得信奉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