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那天在班上当众受到最不堪忍受的凌辱之后，心里像针扎似地不住作痛，可就在这时，珀金斯先生却亲切地同菲利普谈了一席话，从此，菲利普便像家犬眷恋主人那样敬慕校长。他绞尽脑想讨好校长先生，可就是没门儿。于校长之日的褒奖之词，哪怕是最微不足的一言半语，他也视若珍宝。他来到校长住所参加那些非正式的小型聚会时，恨不得能扑倒在校长脚下。他端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望着珀金斯先生那对灼灼有光的眸，嘴半张半闭，脑袋微微前倾，唯恐听漏一个字。学校的环境平淡无奇，这就使得他们谈论的内容分外扣人心弦。有时，甚至连校长本人也被自己奇妙的话题打动了，只见他将面前的书往前一推，十指叉，贴在，似乎是想遏制住心房的剧，醉陶然地讲述起扑朔迷离的宗教故事。有时菲利普并不理解，而他也不求领悟，他朦朦陇陵地觉得，只要能觉到那气氛就够了。在他看来，黑发蓬松、面容苍白的校长，此时酷似那些敢于直言申斥国王的以列预言家；而当他想到基督耶稣时，又似乎看到耶稣也长着同样的黑睛和苍白面颊。

珀金斯先生承担这分工作时，态度极其认真严肃。平时他谈吐幽默，妙语闪烁，致使学校的冬烘学究都疑心他生轻浮，可是在上述场合，他总是容严心肃，不苟言笑。珀金斯先生从早忙到晚

菲利普开始到校长书斋里听校长上课，这是为给孩们施信礼而设置的课程，时间在下午用过茶之后。菲利普对上帝的虔敬诚，没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他早就丢掉了晚上念诵《圣经》的习惯。可是此时，在珀金斯先生的影响下，再加上内所发生的使他如此心神不定的新变化，他旧情复萌了；他痛责自己虎蛇尾，有始无终。他脑海里闪现一幅地狱之火熊熊燃烧的图象。他的所作所为比起异教徒来，实在好不了多少，要是他此时此刻就咽气的话，一定会泯灭在地狱的怒火之中。他信永久苦难的存在，而就其程度来说，远远超过了对于永久幸福的笃信；他想到自己所冒的风险不免有不寒而栗。

舒，仅有的一些书室只供年级学生享用。在这之前，他一直住在集大宿舍里，学生们在里面吃饭，低年级学生还在那儿功课，哄哄的，菲利普看了总有说不的滋味。同别人混在一起，常使他坐立不安，他渴望能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他经常独个儿信步逛人乡间。那儿有条小溪，淙淙过绿的田野，小溪两岸耸立着一株株整了枝的大树。菲利普沿着河岸溜达，心里总觉着快乐，至于究竟乐在何，他也说不个所以然来。走累了，他就趴在岸边草地上，望着鲦鱼和蝌蚪在里忙碌穿梭。在教堂园地里悠然漫步，给了他一独特的满足之。教堂园地中央有一片草地，夏天学生们在那儿练习打网球，而在其他季节，周围十分恬静。孩们有时候手挽手地在草地上闲逛，间或有个别勤奋好学的孩在那儿慢腾腾地踱步，睛里若有所思的神，嘴里反复念叨着需要背熟的功课。一群白嘴鸦栖息在那几株参天榆树上，凄厉的哀鸣响彻长空。教堂矗立在草地的一侧，雄伟的中央塔楼刺破天穹。菲利普此时还不懂什么叫""，可是当他举目凝望教堂的时候，总是油然而生一莫可名状的、令人困惑的喜悦之情。他搬书室之后（那是一间俯视着贫民窟的四方斗室，由四个学生合住），买来一张大教堂的照片，把它钉在自己的书桌上方。有时他站在四年级教室里凭窗眺望，发觉从前的景里自能领略到一番新的情趣。教室对面是一块块古古香、保养得很好的草坪，其间错落着枝繁叶茂的葱郁树丛。这些景给了菲利普某奇怪的受，说不清究竟是痛苦呢，还是喜悦。他心扉微开，第一回萌生烈的。与此同时，还现了其他的变化。他的嗓音也开始变了，不由自主地发古怪的声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