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一个小姑娘跟我说，我能在厌火城找到想找的任何人，结果，我真的找到了你。”

他们之间一时有冷场。这时候，隔隐约传来一阵驴叫声，青罗听到楼下的白果应和着也叫了一声。

“这是今年新的青梅，你尝一尝吧。”

又斟上酒摆在青罗面前，动作熟稔，但她的笑容里却尽是一片天真，没有一儿风尘味。

“你怎么了？”陌问。

陌淡淡地说：“虽然就在城里，但总是个记挂的人吧。”

“当然不，”青罗使劲着“我本来就不想大家互相杀来杀去的…可是这是世啊，”青罗突然吭吭哧哧起来，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有着明媚目光的女孩谈论这些血淋淋的事实。他满心不愿意透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在那一双黑如井的大睛面前，他又无法说谎。

“那一个村庄我听说过，据说它夹溪而建，有数百棵大樟树散发着清香，如同华盖一样笼罩在溪之上。树上挂有许多老藤，藤上有成串成串的紫儿，每到落时令，就如一片紫雨飘落。我想知那些怎么样了，就顺着溪向上游趟去。等我走到溪的尽，却看到一排躯挂在那些漂亮的树上，如同吊钟一样顺风摆，散发死亡气息。

陌微笑着说：“我怎么能不记得呢，我一个人发闷，跑到舆图山玩儿，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却看到大火顺着坡呼啸而下。我没见过那么大的火，看火起，好像是从一个村庄烧起来的。

陌莞尔：“不是不好，只是它们都太有用了。”

“太有用了？”青罗心虚地重复了一句。

“你看我喜的，这些木贼草、燕飞、绣球、仙、人蕉、白山茶，它们都是除了漂亮之外，再没有用了。我草，不是为了它们的用

他把它们倾倒在地板上，像个骄傲的小孩展示给她看：“你看，这是铁鹤草，折成纸鹤的样，就可以当铁蒺藜用；这是海兰珠，果实到了夜里光亮如镜；这是若羽草，佩带它可以潜底；这是猫草，带着它夜里看东西和白昼一样；这是鸠尾草…它们都很难得到。”

青罗生下来就在背上颠沛，始终过着动不安的日，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他通红着脸接过来嚼在嘴里，也不知什么味，转目间却见到小楼前的院里也着一棵柳木，雕刻着一个隐约可见的人脸，冒着几株绿芽，在如丝的雨中微微摇动。

陌不看那些珍贵的草，只是看着他笑。

“对了，你等着…”青罗突然了起来，一阵风一样跑了下去，找到了白果，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屋里，手中拖着一个大的布褡。

“那一天放火的…就是我的族啊，”青罗艰难地承认说，他的脸都红到了脖下“是我们杀了你的族人，也许，你应该恨我，而不是救我。”

“是啊，那时候我看着你骑顺着溪跑，蹄踏起如雪的，背上还驮了个小孩，背后黑红的火焰和烟如同斗篷一样展开——真是漂亮呢。”陌像个小孩那样绽开天真的笑容说。

陌走到打开的窗前指给他看，细长的指伸在雨里，白得仿佛透明一样。

“你也放了火吗？”

她上的香气，就如雨后的艾一样四散弥漫，飘怀，沁人心脾。

青罗咬着腮帮，一个字一个字地憋来：“那一次没有。”

“原来是一盗刚刚洗劫了村。那些人掠走女人，杀死男人，把孩们吊在树上，还活着的人都害怕得躲藏密林。盗走了后他们也不敢来，任由大火蔓延。我还是去得迟了，藤已被烧尽，无数燃烧的火蛇在树间游走。就在这时，却有一匹黑在火中冒。那是你，青罗。”

他还想谈谈草原上的如钩的弯月，浩的风，母狼叼着奔跑，旱獭像哨兵一样立着发呆，老的动死去，新的幼崽又现在同一片草原上，每天都不一样。这是血的规则，可是他终归没说来。要归纳这些如风的想法，所有他会的羽人通用语还不够呢。

青罗张地问：“怎么，不好吗？”

“你笑什么？”

“我是那样的吗？”青罗苦笑着问。

“你不记得了吗？我也是突然看到你歪歪倒倒地掉溪里，才知你中毒了。哎，你被蛇咬了，还要去逞救人么？”

“怎么，你也有亲人远门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人。你也和他们不一样，你不会杀我吧？”她的嘴角着明显的笑。

他将褡放在地板上，有笨拙地说：“我看到你喜，于是跑了很多地方，很多森林，很多草原…找到了这些…来给你，都是些很有用的，牧人们通常要用很多很多的和羊才能换到它们…”

“唔，我应该恨你吗？”陌歪着认真地想了想“为什么？我才不想考虑那么多。我碰到了你，喜你，救了你，这就行了。”

青罗的目光变得凝滞起来，抿的嘴让他突然显得严肃。

青罗却突然有不自在起来，仿佛青梅的味这才泛上心来。不过，这淡淡的酸味也难以在青罗快乐的心久留。他看着乌沉沉的地板，突然扑哧一笑。

青罗沉思着说：“可羽人们都恨蛮人。”

他轻声说：“我原本想，你都不记得我了。”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