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也好，他这样的人正适合这样的死法。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咦？那天醉酒时听到的话此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说得是什么他却听不懂。

他再次闭上了睛，永远地闭上了睛，嘴角，是那一抹临死前的微笑。

有多少人？三个？两个？记不得了啊？那些人说了什么？说了很多，比如…

老人们说一个人在死时总会想起他平生最难忘的事，或是好或是痛苦，总是令人铭记一生的事，可是他现在想到的为什么是那样一件无关要的事呢？还是自己喝醉时意识模糊不清时的事情。哦，他记起来了，那天在大祥赌坊试手气，居然人意料地运气好，赢了一大笔钱，如果他能安生下来，那些钱足够他娶个女人安安稳稳过下半辈。他刘金在赌坊混了十几年，总是输多赢少，从他将父母留下的祖产全输了去后，他也就破罐破摔，镇日以赌坊为家。那日赢了后，他异常兴奋，于是约了几个平日一块赌钱的朋友去酒楼里大吃一顿，他有好多年未那样威风过，所以难免多喝了几杯，结果最后一伙人都醉了，他还是酒量好较清醒的一个。谢绝了他人的相送，独自一个人一步三晃地回家，可能是那晚的月亮亮了些，星星灿烂了些，他时不时抬望天傻笑，结果没注意一脚踩空摔躺在地上。一倒下去便不想再起来，以为是到了家，睡在除了一张床就几乎什么也没有的自个儿的房里。矇眬中听到人语，听不清有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害他梦了一半就没了，闭着骂了句，声音似乎就消失了。转了个笑着继续睡，睡梦里他在赌坊大杀四方，把整个大祥都赢了过来，咧着嘴笑，了一地。

他动了动，在死前放大了笑容，因为他听到耳边那一声仿佛来自天外充满了安祥慈悲宁静人世间最好的情的低语“你安心睡吧。”

刘金忽然清醒了一些，闭了两天的睛缓缓睁了开来，是他死前的幻觉吗？他居然看到一个清华如天仙般的姑娘，似乎有人在他上着什么，是传说中的内功疗伤吗？可是他现在已顾不了这些了，他觉得自己正在死去，在他临死的这一刻听到一个不像这人世的声音在问：“那些人，说了什么？”

胡跑到别人的院里，或者在醒来后能知足地守着那些赢来的钱好好过日，没有在贪心地驱使下想要赢得更多而再去赌坊，也许一切就会不同了，他不会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躲在破庙里，一天一天看着自己死去。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有时候自己也觉奇怪，居然还能够活这么久，居然还没有死去。或者，其实他现在已经死了，只是意识还不肯死去，还要拼命地想着一些事情。原来还能觉得到老鼠在上爬来爬去啃噬，还能到蚂蚁钻耳朵里时的微微麻，可是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也觉不到，唯一到的就是自己快要死了。

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屋里，以为是自己走回来的，看来即便喝醉还是能找到路嘛。抹了把脸后，想起昨晚那个梦，于是揣着所有赢来的钱跑去了赌坊。结果，一连三天，输了一连三天，除了自己的一条命外真真是什么也没有了。虽然原来住的房很破，并且家徒四，可好歹有个遮风雨的地方，而现在，他连唯一安的地方也输了去，只能卷了床破被来破庙住着。然而，厄运似乎赖上他了，在庙里睡了一晚几乎从来不生病的他居然破天荒地生病了，还是一病不能起的那。他这样的人，手有几个钱请人吃饭时还行，如今一文不名破落至此，还有谁会记挂他。生了病住这地方不吃药，唯一的结果便是等死。其实他就算不病死，在输光了一切后，也是会饿死的。话说他刘金行赌一生，所会唯赌而已，在没了赌本的情况下除了等死外还有其他路么？

文敛看着那一抹笑，默然良久，起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