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目算下来，玉莲生气了，举起算盘，蓬蓬砸着桌。

江湍急而下，便如时光，一去不回。

喀嚓一声，香莲手中的剪刀径直将一株秋海棠的主枝剪断，她黑着脸，咬着牙地：“他敢！”(…)

她伸手朝半空抓着，似乎在拧某个负心人的衣领：“冲哥哥…你再不回来，一只勤勤恳恳的小蜂就快要累死了！”

“记得去年你在海棠楼，见着他离开时，就说过，他忘了你也好。现在你该对自己说，忘了他也好。”

梁锦的回答让梁月绣再忍不住，将她拥怀里，哽咽：“好女儿，娘以前真是亏待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真的女儿！”

梁月绣将她抱得更，嘴里没说话，心中却，那王冲也是个负心汉，早前逆境，不跟女儿联络也情有可原，可成了官人，都还没递来只言片语，也不怪女儿灰了心。

PS：这一章是10月11日的，今天的另算。

八月急，官船顺江而下，很快就将合江亭抛在后面。不多时，官船便路过了海棠渡，看着熙熙攘攘的渡，梁锦忽然痛哭失声：“娘，我好想他！”

但是，那一对年纪相仿。姿容不逊于她的姊妹，让原本沉浸在幸福期待中的她猛醒。她是乐女，她对于他。似乎只是锦上添，而不是命定之。她找来找去。除了姿容，舞技。还有那一夜里对他的那小小帮助外，似乎再难找到一定要他倾心的东西，总而言之，越想着他的好，越想着他为她所作的，她就越自卑，越不敢面对他。

穿着素清孺裙的少女，专心致志地修剪着盆，宁静的气息仿若画上的仙般尘。而另一个着红黄艳纹褙的少女，手里拨拉着算盘珠，嘴里念念有词，显得灵动活泼。

劝解没起一作用，梁锦哭：“女儿忘不掉，也不想忘，女儿要记一辈！”

香莲也不回地教育着：“你啊，被冲哥哥那东西搞了么？那是增速，又不是总数！只要增速是正的，就一直在涨，要是月月都七八个百分的涨，那一年就得翻好几个。我看你这，真不了算账这事。”

往日幕幕在心闪过，轿里给自己当支，鼓励自己大胆起舞，想及那时，脚踝似乎又被一意裹住。那一夜里，为他作嘴手臂，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的信赖，甚至那小小的依赖，都是她夜夜品味的妙觉。

玉莲无力地把脑袋趴在桌案上哼哼：“你以为我想啊，邓五哥也不在了，就靠那个牙都没长齐的林大郎，我可不放心。”

说到赎，梁月绣就百集，这就叫日久见人心。她将月绣坊还成都府时。还希望手下的女儿们都能跟她走，却没想到。除了梁锦，竟无一人愿意跟从她。月绣坊是官坊。她走后，改个名字，依旧是官府所重之地，这里的乐女，待遇比一般青楼得多，自然没多少人愿意跟她去汴梁从打拼。

梁月锈叹：“可你，就真的舍了那个王冲？”

梁锦小脑袋扎得低低的，嗯了一声，鼻音的。

“养育之恩，女儿绝不敢忘，那些日娘在夜里哭，女儿也在哭。”

玉莲的思维一向很脱：“听说冲哥哥在泸州也很招蜂惹蝶，那个僰家小娘，到底是自己找上门的，还是冲哥哥忍耐不住，随便找的吃嘴？”

梁锦的心声，梁月绣多少也知一些，想及自己之前拼命阻着王冲，既是后悔又是庆幸，她带着些颤音问：“娘之前对你并不好，就把你当作生财之，你为何还对娘这么好？”

海棠渡南面，王家宅院，就在王冲曾经调笑李银月的后院里，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各忙各的，两张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眉目分毫不差，但眉目间所蕴的气息却迥然相异。

尽她万般不愿，但想到此人家门的可怕日，也不得不咬牙断了自己在成都的事业，去汴梁重新来过。她虽已年近三十，可乐舞之技还在，青楼一行，天下人虽重姿容，汴梁却更重风雅，她这样的人自有伸展之地。尚幸许光凝的人情味很足，趁着还未割知府大权时，容她赎了，还带她一同去汴梁。

香莲依旧面无表情：“让你来作盆你说作腻了，让你去书院听课，你又说会招蜂惹蝶，都是自找的。”

“七月净纸行纯利是…七百三十二贯四百六十文，怎么增速只有…六个百分，比六月的增速少了两个百分！行里的柜是不是黑了我们的钱！现在的人啊，心都是怎么长的！？”

如果他依旧在为脱父亲之罪挣扎，她也没想过其他，就为那一恩情，以及依旧懵懂的情愫，她也要等下去，就算不再现在他面前，也要默默在远看着他。但现在，他已声名鹊起，她觉得，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了。

梁月锈叹气，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幽幽：“娘也曾跟你一样，心里有个人，总忘不掉。不过…时间总能淡了这些。”

“女儿舍不得。可没有女儿陪着，娘该怎么办？终究是娘养育了女儿，再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