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算计着收益：“这一场集市也能凑千石粮，那些野味，用蜀中的腌法制作，能保存很久，也是粮。”

之前他借知兴文寨的兵甲钱粮所藏地，企图邀功于阿大和失间。而后跟着失间潜藏在谷地里，失间让他假扮僰人时，才觉得自己错了选择。

何广治听王冲的心思。千恩万谢地：“守正，二郎。我还有用，我还年轻，我能赎罪！你给了我大哥机会，再给我机会，必不叫你失望！”

他想了很久，才觉得自己太傻了，跟王冲有仇，不等于跟汉人有仇，要他化汉为夷，他宁愿去…不，不能死，关一辈好了。

王冲扫视众人，朗声：“多囤既来了，人也差不多到齐了，稍后便歃血约盟！”

失间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却不想，何广治一夜未眠。

何广治换了僰人装束，可再动他门牙，他却怎么也不愿。这就激怒了失间，让人住了他，生生敲了他的门牙。

“凿齿！？不凿也要染黑！？这怎么行？”

这就叫…因守小节而得了大节么？

王冲招来已当了铺丁，还着小一队人的罗东福“把他押下去，唔。给他准备饭菜，记得给筷。”

不是人…我跟你们，当然不是一类人，我是汉人！

有这桩政策支持，王冲自然要顺手解决掉多囤，也因为有此政策，王冲底气十足，多囤的威胁就算不上什么了。之前窦罗枝张罗兴文寨的妇人为兵，王冲不以为然，原因也在此。真要了，孙羲叟一纸文书下来，他就能提举泸南南面这一带数十峒囤的夷人义军，拉上千兵只是举手之劳。孙羲叟和友直为支持他，还刻意将特苗转至兴文寨，由特苗的义军支援兴文寨，这一就能四五百丁壮。

起初他也揣着侥幸，说自己完成了王冲的任务，是被失间着来的，还想把罪过变成功劳。王冲却懒得跟他掰细节，直接说阿大可没说过这事，是罪是功，大家都心里有数。何广治心里崩溃，就有了刚才那一番对话。

抱着穿回汉装，吃回汉的决心，何广治趁夜逃掉了，一路摸回兴文寨，向王冲通报失间的动向。

这一等，却等来了让王冲也颇为痛的变故。

特苗领着人们纷纷叫好，阿大也努力挤笑容附和。

僰人歃血约盟，倒不像羌蕃那般，要找个女来活埋。甚至用的血也不是人血，而是杀山猪或者獐鹿献祭，近于汉人风俗。

这事还只让何广治觉屈辱，为了活命，也就认了。可接下来，僰人吃饭更成了一场噩梦。僰人重分享，吃都是你一我一，不分彼此。让何广治吃沾满他人唾的东西，他可受不了，结果又被失间呵斥一番，其他僰人也纷纷嘲笑，说何广治不是人…

台上。窦罗枝带着罗胄战战兢兢举行仪式，焚香祷告，宣誓忠于朝廷，互为兄弟妹，绝不仇杀相攻后，再杀掉养了好几天的几野猪，饮下一碗血酒，砸碗呼。呼从台传遍整个空场，来兴文寨的上千僰人。以及兴文寨里来看闹的数千人，同声呼，好一派和乐之景。

对失间来说，这不过是两桩小事，这个汉人既然愿意帮他们，那就叛了汉人，这样的决心，怎么会在意这些事呢，习惯了就好。

王冲笑：“当然是等，不过不是等他们动手，而是等我们动手…”

窦罗枝却还在担心：“多囤和那几个不怀好心的峒囤，到底要怎么置？就这么等着大家散了，他们再领兵杀过来？”

那少年正是何广治，嘴里竟然少了两颗门牙，他凄声：“只要饶我一命，把我关上一辈也都认了，我绝不想跟夷狄混在一起！”

夜里，看着跪在下方那个僰人装束，甚至抹黑了手脸的少年，王冲既憎恶，又无奈“这是自投罗网，你难不知吗？”

拉兵来大打手，这只是下下策，王冲自然不会这么选择。他要作的，是让某些人连聚兵作的机会都没有。阿大只是其中之一。酒席上，另外几个目光闪烁。心神不宁的人也在此列。

千夷人土兵，以这些土兵拉起泸南的治安大网，平盗匪。

王冲抚额哀叹，原本想借刀杀人，杀不了也让此人投到僰人一方，败名裂，却不想这家伙竟然悬崖勒，而原因竟然是适应不了僰人的生活方式…

下了台，约盟才算完成一半。剩下那一半，则是集市。各峒囤难得凑到一起，相互易比仪式更重要。现在背靠兴文寨。集市规模更是少见。王冲向各峒囤传达约盟事时就作过代，因此其他峒囤不仅运来了山珍野味。药材矿产，还运来了富余的粮。兴文寨这边则用锄斧锯刨等铁。医书、布帛、酒、糖等商货换粮。

何广治告饶时，脑里还闪着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