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并不知张凡心中在想些什么，继续说：“当时留在我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随波逐，变得和那些人一样；要门独清，最终被埋没下去。但是这两条路我都没有选，我既没有想要和他们一样沉沦下去，也没有表现得愤世嫉俗，显得自己清廉无比。我开始对任何事情都容忍。

“这是为何？”张凡非常疑惑，不知李芳为何会由此一说。

“李大人的心思张凡明白。”张凡说“我不打算阻止李大人归家，只不过李大人可曾考虑过，若是你就这么离去，朝中，特别是阁中少了一个人的话，那拱必然会霸占内阁。将来也不知会多少。”

看来，朝廷里确实是没有一个糊涂的，而且那些平日里看起来越是糊涂的，就越是聪明。

“可是等到我走这官场之后，却是发现，跟我以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之前，我就一直认为，在朝为官的人，各个都是为君为民，兢兢业业。可是等到自己也去之后，发现自己所想的人倒不是没有，只是少的可怜。更多的人则是在为了自己努力，不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权。

李芳端起才刚刚被斟满的酒杯，一饮尽，颇为神地说：“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嘉靖二十六年的时候，那年我三十有六，京赶考，考了个第一，殿试也是第一。那日的情形，至今我都无法忘记。当时我就在想，这二十多年的书可算是没有白读，这下总算是人地了。

“可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躲不过去的。还记得那日严嵩被抄家问罪之时，我心里面别提有多兴了，心想这下，朝中总算是可以安稳下来了。可是那里想得到，这才过去几年的光景，朝中又事了。

张凡听着李芳的叙述，没有话。老实说，李芳的这心思，他也有过。即使他是个从五百年之后重生而来的人，早就看惯了很多事情，明白着古代官场的黑暗和功力、自私。但是当他那日同李芳一样，得到状元的名号之时，他也在内心中憧憬过。只不过那份憧憬，很快就是被徐阶给抹杀了。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件事情给张凡所造成的冲击，并没有李芳所受到的打击要大，毕竟张凡算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

“当时，我才刚刚阁，就正好碰上了徐阁老与拱二人之间开始不对付了。我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毕竟拱也是阁老一力提上来的。却是哪里想得到，事情居然会越闹越大。我是极力躲避，最后还是没躲过去，还是让拱的人参了一本。

“去年，我连上四奏疏，结果不我说自己有疾在，还是所自己年事已，陛下都没有应允。不过我想陛下应该是已经明白我的心思了。等到我知拱打算继续找阁老麻烦的时候，也是我亲自去往令师府上，愿意为阁老辩解的。为的就是能从此避开这些纷争，我当真是累了。”

“我考虑过，那日也与令师商量过，可是我二人都没商量个办法。”李芳说“我原本还在为此事担心，毕竟总不能因为一人想要逃避，而害了朝中其他的人吧。不过现在，我却是一都不担心这件事情了。”

“老实说，当时我很失望，没有想到几十年的寒窗苦读换来的竟然是前这么一副样。之后，我有开始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如此，甚好。”李芳笑着答应了下来“远德，今日还要与我一醉方休才是。”

听到李芳的这句话，张凡也笑了起来。

“这不是因为你今天来找我了吗？”李芳看着张凡，笑着说。

“当时我心灰意冷，实在是不想再在朝中呆下去了。事情刚过，我就想陛下递了乞休的折。结果自然是没走成，还是留了下来。后来，可能是阁老当时占着上风，而且拱见我也没有威胁他的意思，这才算是放过了我。可是，我却是再也不能装成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了。特别是阁老致仕之后，我越发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恐怕也是不得善终。

“若是有人想要我替他说话，那我就说，不过说的也绝对是任何人都不得罪的话。若是有人想要迁怒于我，我也不会反驳，因为我知自己并没有错什么，到时候必然会有定论。

酒席，说是酒席不错，却只得张凡和李芳二人。说来也有些意思，刚才二人还是一番有说有笑的，这三杯酒一下肚，气氛也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