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那些个小辈儿简直是要活活气死她！太皇太后长叹一声，打算早早安寝，暂且不理会这些糟心事了。

她话音未落，便见一穿双袖襕蟒衣、天鹅绒烟墩帽的内监走了过来。来人瘦长脸，长相端方，看到沈琼莲后，便将手里的灯给随他同来的一个小火，继而朝沈琼莲拱手作揖。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家孙儿曾经帮着皇后骗过她一次，心里警醒了一下，但随即转念想想，樘儿这次摆这样的阵仗，肯定假不了。

他瞧着她那样，一时失笑连连，也不顾她的泪洇了他新制的龙服，将她又往他怀里拥了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泪，一边哄孩似的在她耳旁呢喃语。

太皇太后霎时一惊，噌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皇后有喜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太皇太后一时间喜不自胜，方才还冷冷板着的一张脸转瞬喜笑颜开。也不要旁的人搀扶，神饱满的太皇太后亲自走到那事牌面前，让人取了银钱，厚赏了他，并让他传话给祐樘，说她即刻便赶过去。

她平日里衣着的颜皆偏素淡，如此艳妩媚的颜是极少穿的。这新衣是陛下前几日赏赐下来的，当时陛下笑着说她平日里穿得素淡便罢了，新年时怎样也得穿得喜庆些。虽然他只是赏赐时随那么一说，但她却暗暗记了下来。在那一批新衣里挑选时，她特意选了上这艳而不俗的海棠红袄裙。

“是的，千真万确！万岁爷方才已经宣召了太医院的院使和医士来瞧过了，太医们说皇后娘娘已经有近一月了，且据脉象看，应为皇…”

那事牌一来就恭恭敬敬地朝着太皇太后行了个大礼，满脸喜地叩：“太皇太后，大喜，大喜啊！皇后…”

与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内的温若。清雅恬淡的苏合香丝丝缕缕地沁屋内的每个角落，裹着意，越发氤氲一份怡人的安舒。室内张贴悬挂着福神、鬼判、钟馗等的画像，床榻上悬着金银八宝、西番经，门旁更值桃符板、将军炭，虽是皇中宁静的一隅，但也洋溢着新岁的喜庆。

漪乔窝在他怀里又哭又笑：“我…我都要以为自己真的不能生了…”

那事牌再次顿首，缓了气，声音微颤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得龙了！”

沈琼莲当下便认了来，来人正是陛边的长随何文鼎何公公。她向何文鼎还了礼之后，见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样，不禁问：“敢问何公公，可是有何喜事？”

，甚至都开始颓唐地怀疑自己的生育能力。忽然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此刻的惊喜振奋已经不是任何言语可以表达的了。

何文鼎笑逐颜开地：“沈姑姑还真说中了，确实有喜事啊！”“外冷，何公公不妨来慢说。”沈琼莲正要将他请去，却见他笑着连连摆手：“不必了，咱家是来传万岁爷谕的，传到了之后还

着一簇新的海棠红妆锦领袄裙的沈琼莲，正悬腕运笔，凝神在一张红纸上写对。

“乔儿，”他的面上洋溢着鲜见的激昂兴奋之，忽而双手包覆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然“我们有孩了乔儿！我们有孩了…乔儿，乔儿？”

“他们俩也真是的，都怀了一个月了才发现，也太大意了，果然是一次当爹娘…”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叨念着，一边命左右速速为她更衣——她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赶去乾清那里亲自瞧瞧了。

她刚打开门，就见一个刚调来尚仪局的女史急慌慌地闯来，指着外面：“沈姑姑，何公公来传陛下的谕了！”

然而就在此时，乾清的事牌突然跑来寝外求见。太皇太后原本要将他打发回去，但是听来通传的近侍说是圣上有要事命他前来奏禀，这才耐着准他来。

漪乔经他一番低唤才如梦初醒，鼻一酸，前霎时罩上了一层壳。她咬着下，猛地倾抱着他，下抵在他肩，泪微笑：“是啊，我们终于有孩了，真好…”他面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方才兴傻了，嗯？”

这一派寂静，被突然而起的一阵敲门声骤然打破。沈琼莲动作一顿，搁下了笔。

正旦节不能和亲人团聚固然令她难免伤，但能像如今这般留在皇里，每日侍奉御前，她就到心里算是有所寄托，不致哀思成愁。何况，还有陛下赏赐的那只白鹦鹉陪着她，她不算孤单。

两人正相拥低语，就听到外间通传说太医院院使并几名医士到了。祐樘望了望窗外混搅着灯火的夜，嘴角浮起一丝轻浅的笑。

周太皇太后不耐烦地皱着眉打断他的话：“这里还能有什么大喜？得了，樘儿让你来捎什么话儿，快说了了事，我要就寝了。”

然而太皇太后却是没多少好兴致。掐指算算，自家孙儿大婚已经快四年了，她都还没抱上曾孙。为了迫他多娶几个，她各狠绝的手段基本都使尽了，却愣是行不通。她不过是想抱个曾孙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她老人家怎么想怎么憋屈，以至于方才孙儿来问她明日命妇朝贺的事情，她也没有好脸给他。

由于这几日一直落雪不止，外地面上的积雪始终有增无减，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披着的夜，三个提着六角梨木琉璃灯的内监急匆匆地自乾清往北面大婢们的住所赶。

此刻虽然已经将至二更天，但因为是除夕夜，中的鼓乐喧闹暂息，但各都是彩灯悬，一派腾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