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猛地回过神来，一抬便看见祐樘双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正笑看着她。

“劝他他也得听，”江瑀苦笑“我太了解献吉了，他就是这么个，为人刚直不阿，又执拗得很，他认定的事情，再难也要持下去，从来都是劝不动的。”

“你怎么也不劝劝他？”漪乔蹙眉看着江瑀。

漪乔见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客都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连忙压低声音言阻止：“李公，冷静些！”

李梦面上虽然仍带着激愤之，但言至此，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端起桌上的一盏茶一饮而尽。

…

江瑀一愣，随即嗤笑一声：“你骗谁呢，连扯谎都不会扯！方才张姑娘可是刚说过她尚未婚，哪里来的夫君？”

由于内伤刚发作，正虚弱着，祐樘不想浪费气力在这人上，于是他轻转了一下脚步，侧一避，闪过了江瑀的推搡。

“想要教训他的，不止我一人。”

漪乔的目光在他上转了转，继而抬眸冲他微微

“我说过了，那不是我的。”

程家的公？得罪云家？那江瑀说的乞丐，岂不就是当初雇了杀手来刺杀自己的程准？那么他如今的下场是墨意所为？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对劲，由她那日在假山后面听到的墨意和温婉的对话来看，墨意应该只是利用自己的家族势力去打击了程家，并未涉及程准本。而且她后来答应了温婉的请求，去向墨意说了请，让他就此罢手，墨意应该不会再去为难程准。那么程准的惨况是意外？可为何她总觉得蹊跷？他们那日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李梦看她的表情，自然知她在说什么。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多谢张姑娘的提醒。只是在下向来直言不讳，看不惯的事情就要说来。我一介布衣百姓，谁想要拿把柄治罪，便随他好了，我何惧之有？”

李梦苦笑着摇了摇，随即看向她：“不瞒姑娘说，在下并非此地人士，此次来京实是想领略一下天脚下的士人文风，以增长见闻，开拓一下界，正好江兄在此参加闱，也可以有个照应。但岂料此番士人文风未见识到，这日下的污浊世风倒是见识了个遍…”

“如今朝廷内有妖李孜省、僧继晓和阉狗梁芳那帮佞，外有只拿俸禄不事的‘纸糊三阁老’和‘泥塑六尚书’，说乌烟瘴气都已经是轻的了，”说着，李梦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如今锦衣卫缇骑四横行，宦官更是仗势欺人，我前几日就亲见到一宦官行，仅仅因为两旁前径过狭不容通过，就下令行拆毁民居！当时真是好一个‘大兵拆屋梁，中兵摇楣栌，小兵无所为，张势骂蛮’的场面！试问如此世，天理何存，王法何在？！”

祐樘见他不相信，也懒得与他解释，只低柔声对漪乔：“乔儿，你上的伤还需要理一下，随我上楼，嗯？”

这里是言论自由被严重禁锢的明朝，在这里发怨言表示对朝廷的不满，那不是找死么？更何况，她也没忘记不远还坐着这个国家未来的主宰，大明帝国未来的君王。虽然有沈琼莲的例在前，但是她却不能因此确定什么，只觉得她似乎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江瑀落了个空，正要愤愤地再次上前时，祐樘冲他挑了挑眉，轻笑着：“我是她夫君。”

“李公，”漪乔突然声打断他，目光左右逡巡一圈以给他示意“请慎言。”

。”

不止我一人…

“乔儿，随我回去吧。”突然，一个清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怔愣地望着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瑀看见他放在漪乔肩膀上的手，一怒之下“腾”地站了起来，一个健步冲上前就要推开他：“你什么？！哪来的登徒，快放开张姑娘！”

“那也不能…不能把他…伤成…”

漪乔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呆呆地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来。

漪乔的思绪被他打断，便也就暂时将其搁置到了一边。只是他刚刚一副不不问的样，现在却突然跑来让她跟他走，她又怎么会顺了他的意？

“对了，”江瑀说着随手帮漪乔斟了一盏茶“方才来这里的路上，我们还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穿得破烂便也罢了，可他居然还浑青紫，遍脓疮，这大天的，很多地方都已经溃烂掉了。他的好像是被人废了，要挪地方只能用爬的，不死不活的，那样真是惨不忍睹。据说他原本还是什么程家的公呢，就因为不知怎的得罪了财大势大的云家，结果落得如此下场，还连累得家族衰落。唉，这世啊…”是够惨的…不过，等等…

真是个宁折不弯的，漪乔不由在心里叹。

漪乔努力回想着当日自己无意偷听墙角时听到的内容，耳边模模糊糊地回着墨意和温婉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