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还伤着，我于是过去想帮她拿，她摆摆手拒绝了——靠，难得我善良一次，看来鬼还是要邪恶要嚣张要为非作歹。

轻咳一声，我说：“尾生与女期于梁下，女不来，至不去，抱梁而死。”

她坐下来，一只手从琴弦上轻轻拂过，琴弦颤动着，发一声长长的音，然后她开始弹琴。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用，琴声算不上很好听，但我能觉到她在弹什么。

“随云。”

随云抬看我一下，视线风轻云淡：“一个叫尾生的男人和姑娘约好在桥下相会，姑娘没来，涨了，尾生不肯离开，抱着桥死了。这是《庄#8226;盗跖》里的故事。”

“但你不肯死。”

“人妖殊途。”我义正词严地答。这个我早背熟了。打碎玉桶之后，我被冥王那个小气鬼扣下来打工，职培训的第一课就是夜叉哥哥主讲《常》。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白玉琴。家里传下来的老东西。我从仓库里翻来，弹它。”随云闲闲地拨着琴弦，神情有恍惚，她的视线在飘，我知她在找什么，她在找那个一弹琴就会现的远征。

山，以飨知音。

“是的。”她的神清明无比，疯傻的都没了，但我还是能看到她两个珠里都写了同一个字：痴。

这个任务的名字起得真好。斩琴。简洁有力。

她上了那个随乐音而来的男，男同样着她。但这个旧魂是很微弱的——如果所有用久了的件都有大的灵气，这个世界早了，扫帚满街跑笔会上树擀面杖和浴桶打架。每一次显形，琴魂便衰弱一分，他不得不陷长眠积蓄力量等待苏醒，而她…

“这张琴…”

我能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乐音的女，拨着琴弦，惊醒了琴里沉眠的旧魂——用的久了的件会有魂，只不过有的能被人看到有的不能而已。

我想我全明白了。

但其实…这张琴就是远征。我打开任务小册，册里那张画像上，女人抱着琴，站得笔条直。所谓斩琴，斩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女人怀里的琴。

琴独手把匣搁在桌上，打开，拿一个包袱裹得好好的东西，慢慢解开包袱，一层，又一层，骄奢逸啊居然裹了好几层最上等的丝缎。

那个知音人自然不是我，是——琴。

“何苦呢？”我轻叹一声，剑斩向玉琴，琴弦断裂的一瞬发震动的低鸣，犹如小兽在哀哭或者男低沉的，琴上有一细细的裂痕，不仔细看本看不来。然而这已经够了。随云倒在桌上，手指拂过琴上的伤痕，她凄楚一笑：“为什么不让我等他？”

最后现在我前的是一张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