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廷

大雨稍停，雷声依旧。

隆隆的炮声，间杂在霹雳雷电里，其势惊人已极，真仿佛天都塌了下来。闪烁雷呜里，隐约着几chu1火光的明灭，御殿堂里一片黝黑，几yu不辨wu什，萧索寒风里时见蝙蝠的穿梭低飞，来去逡巡于御殿人君当tou。鼠子张狂，一至于斯，当真是明朝气数尽矣！

风是一阵jin似一阵地刮着，鬼哭神号的那zhong哽咽声，闪电明灭里，照见着满殿跪伏的文武大ju，照见着皇帝朱由检那一张白惨惨削瘦的脸。

熟悉内情人都知dao，皇上已三日夜没合yan睡觉了，这几天却又肝火旺盛，食不下咽，动辄震怒，群臣略有不当，轻者杖责，重则殒命，各官为图苟延保命，干脆连口也不敢开了，每承下问，也只是叩tou哭泣而已。

“灯！”随着司礼太监的一声叱呼，十二名内侍立时应声而chu，人手一gen，白铜“火竿子”迅速地把二十四座bi间银灯盏点着，顿时御殿里光华大盛。

朱由检半倚在座，一件半旧绛se盘领袍子，toudairuan帻，形神异常憔悴，yan睛却睁得很大，搭着双眉，像是怀着一腔悲忿，却不知如何排遣。

轰隆隆…像是又开炮了。

皇帝一下子像是从梦里惊醒，且听着那隆隆炮声，更似较先前猛炽十分，不由变sedao：“这是…”

一下子他站了起来，大声dao：“别是外城破了吧！”

此言一chu，满殿震惊，胆小的几yutan在了地上。

yan看着群臣的无奈，连惊带怒，皇上更是气不打一chu1来，重重地拍着龙案：“杀，都该杀…你们文武百官个个都该杀！”说得过于激动，shen子一晃，又坐了下来。

“皇爷，龙ti保重！”

说话的是大学士范景文，一面膝行而进，扬声dao：“那声音像是咱们的‘万人敌’红衣大炮，无事，不要jin，皇爷万安，今天许无事，爷也该回去歇着啦…”

几句话才又使各人三魂悠悠，像是由地狱中醒了过来，皇上略略点了一下tou。

“对了！”他说“万人敌…还有新jiao给李国桢的火车ju炮呢…”

都御使李bang华几乎是爬着过来，磕了个tou，颤声奏dao：“皇上您快作决定吧，快…奉太子南迁吧，迟一点，可就来不及了！”

“太晚了…”

朱由检jinjin咬着牙，声音哽着由嗓子里迸chu来：“这话早先朕已经跟李建泰说过了…你就不要再提了！”

大学士范景文叩tou说：“请奉太子抚军江南，皇爷！迟则生变…事情jin迫，皇上就请依了臣这一回吧…”

一时间百官叩tou，群声大恸：“依了臣这一回吧…”

朱由检也哭了。

“不是朕心狠不依…实在是晚了…来不及了…”忽然他挣扎坐起，圆瞪两只yan，重拍龙案“叭”的响了一声…

“国君死社稷，你们要朕对不起祖宗…退朝了…都回去吧…都给我起来…gun！gun！”

太监王承恩连上两步，架住了摇摇yu坠的皇上，说：“陛下保重…”一面扭tou，一面向百官连连挥着袖子“退班了…各位请暂时回去，随时听召吧！”

一声令下，真个是皇恩大赦，各官叩tou，谢恩待起的当儿，一阵急骤的蹄声，直冲耳鼓而近。

有人高声叫dao：“李都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