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拂袖起，似语重心长：“贞贵嫔，好好当心你唯一的儿。”说罢看我“淑妃也是。”

她句句咬住“恰好”二字，我不觉心中一凛，方才她在诸妃面前有意无意提及我与贞贵嫔皆有亲生皇，早有传言纷纷提及来日的储位所属，想必人人听在心中都会疑心是我暗下毒手。然而此事未成，如今贞贵嫔面前，她又字字指在“恰好”二字，意指我故作姿态设计拉拢贞贵嫔。

皇后的眸中蕴着清冷的笑意，幽幽落在我的上，似披了一层秋霜般生凉意来，中却无比亲切“淑妃虽是妃嫔中第一人，却很懂得尊卑嫡庶，难怪皇上这般疼她。”她形微侧，缓缓“本乏了，你们且退下吧。只留淑妃与贞贵嫔陪本说说话，也好谈谈养儿之。”

众人闻得此言皆是默默，几个急躁的已耐不住几分嫉。角的余光瞟见穆贵人匆匆步殿外，严才人与仰顺仪眉目间皆有难掩之怒，疾步跟随穆贵人去了。

浣碧笑：“一秋便没有蝴蝶了。这倒开得似蝴蝶一般，真真好看。”

我正回敬，见贞贵嫔情状，少不得一气忍耐，只：“皇后娘娘心细如发，娘娘知如许多的恰好，本却不如娘娘有心。”

皇后抚着手腕上的明珠手串，粒粒拇指光洁明珠莹莹生淡粉的柔和光，愈加显得皇后病后的手腕瘦得如枯柴一般。脂粉堆砌下的皇后显得妆容格外厚重，即便往日在病中，她亦心妆扮，丝毫不肯疏忽，失了皇后的尊贵面。此刻她一字一字说得极慢：“可不是么？内务府不小心送沾染了天痘毒的衣衫到贵嫔中时，恰好有淑妃在，又恰好淑妃发觉了衣衫上的险，可见淑妃关心贞贵嫔无微不至，自己又福泽厚，能福及二皇，化险为夷，将来二皇长大，必得好好谢谢淑妃。”她轻轻咳了两声，微笑：“可见淑妃协理六用心至，所有之事都能贵在‘恰好’二字。”

贞贵嫔一福，一弯明珠宝络坠垂落在她脸庞，叫人看不清她的神，只听她：“多谢皇后关怀。”

槿汐亦凑趣：“的确。这本在的地方才开得好，如今竟长得这样茂盛，可见匠费了不少心思。”

皇后，扶着剪秋的手缓步移后殿。光影的转合，皇后清癯的影半隐在大得近乎狰狞的盘龙金桂下，亦带了一抹狰狞之，仿佛蓄势待发的兽，隐隐有肃杀之气掩映在雍容姿态下。

外晨光明亮，院中月季丛翠茵茵，全未受秋意所染，此时星星开了些怯怯的小苞，也颇为艳。却是数十本山茶竞相争艳，碗大的朵吐芬芳，红粉红团团簇在一起，十分闹。如此秋光，被昭殿重重红如血的雕朱窗一隔，落昭殿中便成了淡蒙蒙的一层寂寞轻纱。帘外风声簌簌，动枯叶的碎裂之声，断续的一声半声传到昭殿中，更显得幽静。所谓院，大约也是如此吧。

我笑：“去告诉房的师傅，送几盆好的去给沈淑媛赏玩，再送几盆去柔仪殿。叫他过来好好赏赐。”

我整一整衣衫，亦依礼告退。才走三步，却听皇后的声音在背后幽然响起，似一缕幽魂般附上耳畔“昨日亏得有淑妃在，想来也真是巧。”

槿汐即刻去寻，却过了好些功夫才领着匠来谢恩。浣碧有些不悦，：“唤何师傅来领赏，怎的像受刑似

我抑制住心底暗暗燃烧的怒火，温言：“皇后是诸位皇与帝姬的嫡母，咱们也都是庶母。”我看向皇后温和而端庄的面容，徐徐：“人人都如皇后这般贤惠就好了。”

我扶着槿汐的手徐徐步，待行至上林苑，却见苑中数丛文心兰开得正盛，修长的叶片轻巧漫洒，绿玉琥珀样的轻盈下垂绽飞翔的金蝶似的朵，嫣然可。

清亮沉稳“皇后娘娘说得极是。皇长生母早故，若非娘娘悉心教导，皇长何能落得今日这般一表人才，娘娘慈之心堪为天下女垂范。”说话之人却是容华赵氏，赵容华长我三岁，便是从前的韵嫔。我与她本无多少来往，多年来她虽不十分得，却也不曾失，也算妃嫔中颇有资历之人了。

贞贵嫔眉心微微一动，立刻又垂下睑，只看着足下漫地金砖，片字不语。

凝滞般的沉默之后，皇后见贞贵嫔拘谨，淡淡笑：“本想好好与你们聊上几句，奈何真是老了，乏得很，倒是白留你们了。”

贞贵嫔立时停住脚步转首，我顿觉不悦，盈盈回首“皇后此言该当何解？”

皇后半阖着睛，仪态安详，似乎朦胧直睡去。我默默不语，心中却警醒如兽，知皇后独独留下我与贞贵嫔，必有她的盘算。

贞贵嫔不知所以，只得起：“娘娘言重了。”她看我一“那么，臣妾告辞。”

胡昭仪不以为然地撇过，皇后只作不见，满面笑：“本不过嘱咐两句，何必都站着，快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