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风狂扬起飞沙，她和二郎站在大岩石上。

听海狼撞击岩石的吼叫声，二郎娓娓dao来，她竖耳倾听，在风声、水声、海鸥

叫声里低声诉说的他的声音。

智子的心里是急迫的、鼓噪的、既兴奋又不安。

“我回家的时候，见到秀雄跪在武馆前的广场，那年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在漫画界刚扬名，所有青少年时期的旧作，全被chu版社抢着chu版，才刚有机会赚大钱，我见报章杂志大幅报导他，才准备恭喜他，因为他也熬了很久，约四年的时间，终于chu名了，运气不算太坏。”

“他为何下跪？”她知dao秀雄的老家在北海dao，他父亲是札幌非常chu名的武馆总教tou。

二郎的语调充满了同情。

“我那时并不明白，只见大雨里秀雄跪着，我父亲拿着pi鞭chou打他，雨如墨般泼洒在他俩shen上，我家是父权至上的家ting，所有人围在武馆大厅前的走廊看着，没人敢上前去拦，那天还是我父亲的生日。后来还是我母亲上前去抱起小雪。”

“小雪？他是为她挨打的？”智子心想应该是，古板的家ting怎么能容许孩子莫名其妙地带了婴儿回家。

“小雪被放在地上，淋着雨不哭也不叫，我母亲怕她死了，所以才不会哭叫，就撑着伞上前去抱起她，见她可爱得jin，chun红脸nen白，五官清秀，喜huan得很，问秀雄孩子的母亲呢？他死也不肯说。”

“为什么？”

“因为他要保护她，他知dao若我父亲晓得小雪不是他的骨rou，一定不会让他养的。”

“这很正常啊！他一个男人养一个女婴儿，事业正有起se，谁都会以为他疯了。”

“所以我父亲至今不知晓小雪不是秀雄的骨rou，应该说…我家人除了我和秀雄，没人知dao。”二郎顿了顿才说。

秀雄的骨子ying，个xing好qiang，智子没想到他为了养小雪吃了这么多苦，他爱黛芙妮有多shen由此可想而知了。

“他后来怎么告诉你父亲？”

“他撒谎，说孩子是他的，说孩子的母亲跑了，gen本不想嫁他。我父亲听了怎么不气，当然是罚他跪下，鞭打他，要他把孩子的母亲找回来办结婚手续。”

“黛芙妮当时应该已嫁到意大利了吧？”她猜想。

“是啊！他傻得可以了，还告诉我父亲，孩子的母亲已嫁给别人，这话让他多挨了好几鞭，我父亲认为他人品有问题，所以女方才不肯嫁，他被怨了也不解释，就为了要让大家把小雪当成真正的亲人疼着。”

她心疼地低吼。“他真傻。”

二郎冷笑。“更傻的还在后tou呢！我父亲jian持秀雄要自己带小孩，不能把这包袱丢给我妈，因为我母亲生养我们八兄妹已够辛苦了，他一口答应下来，说他本来就打算自己带，没打算麻烦谁，但是领养小雪的第三天他就跑来找我，我当时正在整理东西，准备离家到东京，他把小雪托付给我。”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不可能平白无故把小雪托给二郎的。

二郎微皱眉，yan神中有着对秀雄的惺惺相惜。

“他什么也不解释，他的人就是这样，还好我对他了解太shen了。他和范lun汀娜约在这里。”

“这里？”智子抬tou望了一yan海鸥，这里虽近岸边，但仍属shen水区，水shen蓝不见底，所以才适合潜水。

“是啊，就是这里，范lun汀娜求秀雄娶她。”

“秀雄不肯。”智子嚷dao。

他有点讶异。“这事你知dao？”

她猛摇tou。“不，我只知dao他不肯，其余的什么也不知dao。”

二郎又叹气了，眉jin皱着。

“是的，他不肯，但范lun汀娜的母亲要把她卖给别人，像卖黛芙妮那样，她的个xing要qiang以死要挟她母亲，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嫁给秀雄，那时秀雄没钱，若有钱他一定会买下黛芙妮，不会让她嫁到意大利去。”

智子终于明白，为何范lun汀娜恨秀雄入骨了。“她母亲答应了，可是秀雄却不肯娶她，所以她才会恨秀雄。”

“没错，当时范lun汀娜气疯了，想自杀，因为她是那么爱秀雄，可是秀雄却如此残酷地对待她，她怪秀雄不肯救她。”

这恨其实从他们一认识就注定了，秀雄其实是怕自己二度伤害她，因为他知dao他永远也不可能爱上她的，所以他心想：如果让她嫁给别人，也许还有机会改变她的命运。

然而范lun汀娜如此爱他，怎么听得进去呢！她终于懂了，他们的仇恨。

“秀雄最傻的就是不要她死，他知dao她恨死他了，所以他告诉她，要她试着去爱别的男人，如果…她痛苦得gen本无法去爱别人，那他宁可代她去死，秀雄自觉自己欠她！”二郎的声调悲亢而低沉。

她听着不自觉地红了yan眶，天啊！这是什么样的悲剧…

她哀吼着：“他太傻了，后来呢？”

二郎指着智子站立的地方，凄声地说：“他从这里tiao下去，shen上绑了大石，手脚全绑着。我只要晚到一秒钟，他可能就死掉了。我来时范lun汀娜已走。我相信她真的努力想忘记他，所以她最后还是听她母亲的安排嫁了。”

智子知dao，问题就chu在秀雄没死，范lun汀娜以为他骗她！所以她更恨他了，恨他虚假。

智子站不住脚，整个人虚脱了，呆呆地坐着望向天空，是上天存心捉弄他们。

二郎的声音幽幽忽忽地传来。“知dao为何秀雄jian持送你到我这？”

她点tou，心里盛满哀伤。“知dao，他怕我受到伤害。”

“他不肯再爱任何女人，其实也是因为他自觉对不起范lun汀娜，所以他不愿再爱人，但是…你让他破了例。”二郎加重了语气。

智子的泪忍不住潸然落下，落在冷冷的大岩石上，和雾水溶在一起。

自始至终秀雄都不快乐，眉宇间的郁气从来不散，他其实早知dao她会回tou复仇，他了解她甚shen，他一直在等她来找他，所以心态上他一直像个狼人，过一天算一天。

“要怎么样才能令她不再伤害他？”

二郎无语望着苍天，这答案恐怕只有上帝知dao。

那天回到家，天已经黑，薇薇见他们回来，焦急地奔上前来。

“小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