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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行河的倾画母女。倾画二人在思行河,乃是按比翼鸟的族规,为死去的将士们祈福。
八月二十六,南思行河畔,将士们的枯骨旁搭起百丈高台,台上招来祥云点缀,女君祈福的仪仗铺排得很大。几日急行,他亦恰在这一日赶至此处。
河似玉带,蜿蜒于平韵山旁,耀耀晨光中,乐音林玎玲轻响。不吃不喝急行赶路的这几日,阿兰若时时萦绕于他空白脑际。一闭眼,脑中便全是她的影子。那么鲜活,容不得他相信她已离他而去。但如何能不相信。他不是自欺欺人之人。这几日他如在云中,思绪与痛苦皆离他而去,他要来思行河,他来找她,因此地是她给他的答案,将是他的终局。
他未曾想过躲开女君的仪仗,他只是沿着河畔,想象那是她临终时走过的一段长路。她一生最后的一段路。走过这段路,她在想着什么?她仍恨着他吗?
行到河畔尽头,便是高台突兀,旌旗如蓬华。紫色华盖下倾画的脸颊入他眼中,竟是难得的慌乱惊恐,他不知他的模样是否令人害怕,只知倾画僵着脸下了什么号令,便有铁箭如雨蜂拥向他,他本能挥剑,长剑立于河畔,铸起森严剑气格挡,但箭雨无终,终他阻得进退维谷。
河畔忽有阵风吹过,乐音林中似有谁奏出一曲挽歌。白色的乐音花脱离枝头,竟穿过凌厉箭雨,飘落于他的剑阵之中。小小的乐音花栖立于剑柄处,像一只纯白的蝶。蝶翼扑闪之下,阿兰若就那样出现在他的眼前,漆黑的发,绯红的衣,带着一点笑意,从他的剑柄上取下那朵白花,指间把玩一阵,缓缓别入发鬓,手指在鬓角处轻抚后一停。他心中狠狠一痛。伸手想要握住她,握住的却是虚空。那不过是,乐音树存留下来的一段影子罢了。心神动摇间,便有铁箭穿过护身的剑气直钉入他肩臂,刚硬的力道逼得他后退数步,口中的鲜血染红剑柄。
“适闻孟春院徒来新客,以贴拜之。”
“我说的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或许是我真心喜欢你,或许是我真心捉弄你。”
“你真的喜欢我,沉烨。”
“我有时候会觉得不够,但有时候又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他失去她那么多次,眼看着她的影子消逝在眼前,才第一次明白,失去究竟是什么。
那个人,你再也见不到她,再也不能听她说话,再也无法触碰到她。她甚至决绝得放弃了轮回,无论有多少个来生,无论你变成谁,也再不能同她相遇了。
她已经不在了,离开得彻底。
巨大的痛苦从肉里深深剖开他,一寸一寸蔓延,是迟来的绝望,他一生从不曾品尝过的绝望。早知如此,他的那些隐忍是为了什么,他对这俗尘俗世的忌惮是为了什么,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狂风自天边而来,东天的日光瞬间被密云覆盖,阻挡箭雨的长剑忽然爆出一阵玄光,靠近的羽箭竟在这玄光中熔得无形。依剑身而起的玄光一分一分延开,犹如一只可怕的焚炉,所过之处万物无形。这是毁天灭地之力,他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样的力量,只是令万物同葬的欲念一旦生出便难以再收回,他也不打算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