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她觉得自己澄明了。

这也是事到如今，他能补救帝君的唯一办法。

凤九沉默了片刻，片刻中，苏陌叶喝了几盏茶，他觉得凤九此时的沉默乃是为了蓄积力，好一气呵成淋漓尽致地骂他一顿，这顿骂本就是他自找的。他候着。

再者是…东华的名字浮上她心。她愣了一愣，帝君着实给了她许多恩，当然也令她吃了许多苦。不过，此时他既已同姬蘅双宿双飞。帝君同她其实已不再有什么瓜葛，若年后他若想起她，大约印象中不过是位能逗乐的旧年小友。

良久，凤九终于开，低声：“啊，可能你说得对。”

不错，她对息泽的那一些熟悉之，乃是因他同东华帝君是一个调调，但她对息泽的好，却并非东华帝君之故，因她喜的就是这个调调，碰巧他们都是一个调调。

频婆果安然无恙地好好藏着，就待走梵音谷，能以此果复活叶青缇，届时，她欠他的债，就算还清了，为他守孝的诺言也可废止了。

但倘说她心中其实有几分留意息泽，为何当初以为息泽喜她时，她却那样惶恐？她着实懵懂了一阵，直到苏陌叶那一席话飘她耳中，像是在她天灵盖上凿了个，一束通透之光照她脑海，虽痛，却透彻。她觉陌少不愧是陌少，最后对她的那句提，更似一阵清风拂她心中，将方才那束通透之光尚未除尽的些许迷雾一应散。陌少有大智慧。

她透透彻彻地想了一通，自觉上的确没背着什么人情债了，既如此，她一心想遇到的一个人从天而降，为何不赶逮着？

在胡诌。纵然，他也晓得他胡诌的很荒谬，竭力将她引到这条歪上。她若能往他说的那些话上想一次，就必然会想第二次，多想几次，说不准就相信她果然喜上息泽了。

凤九从陌少听闻当年阿兰若过人情，令沉晔同橘诺相见最后一面，故而前些日便打好刑官，在城外一条清清小河旁，为二人排了一送别戏。据说当年阿兰若其实并未跟着去，但她闲来无事，觉得跟去瞧瞧闹应该没有什么。

陌少离开后，凤九在他房中坐了半天，晨光耀耀，很宜思考。方才同陌少说话时，不过半香里，她就在震惊、愤怒、疑惑、恍然四情绪间转了一大圈，转的她脑有些乎，想事情想得不很清楚。她震惊于息泽诓她，愤怒于息泽竟然诓她，疑惑于息泽为何诓她，恍然于息泽诓她，可能是喜她。

橘诺形销骨立，立在一株垂柳之下，沉晔站得开，遥望着河对岸。大胡刑官站在他们后三四步，目光如炬向二人，前两人长久无话。

首要是叶青缇。月潭中，同战过蛟龙的息泽一别后，她在袖中发现了装频婆果的锦，晓得此时这个外壳果然是自己的原。

这个恍然，初时自然将她骇了一，但从前她姑姑白浅教她占卦题的诀窍，有一句名言，说她们这没天分的，要想在夫底下将这一课顺利过关，须得掌握一蒙题的诀窍。排除所有已知的可能，最后剩下的那个可能，就算看上去再也不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这就是相命占卦的诀窍。

息泽他嘛，不过就是死鸭嘴些，不过，连东华帝君这么难搞的她都尝试过了，息泽还能比东华更难搞吗？如此一想，她淡定地喝了一茶，顿觉得很有把握。

残余辉照河中，河畔杨柳依依。比翼鸟一族盛行的游记中描绘的那些人场面，譬如折柳相赠泪洒衣襟之类的，全然没有见到。

苏陌叶剩下的半盏茶直接了自己衣领中，目瞪呆地望向凤九。

果然大胡前脚刚抬，后脚，橘诺便有了动静，话说得小声，无奈凤九一双狐狸耳朵尖，轻言细语随风而来她耳中，十分清楚。

她想想，自己上还背着什么债？

诚然，关于是不是看上了她这个事情，息泽曾否认过。但凤九也算是在情关跟前扑腾过的人，看事自然不再肤浅，晓得于情之一字，有那打落牙齿和血吞型的，譬如她姑父夜华；有那敢作敢为愣青型的，譬如她好友小燕；还有一死鸭嘴型，恐怕息泽就是这一。

她说的乃是一句悔悟之言：“表哥的情意今生只能辜负，

陌少说的有理。活血息泽，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她对息泽，到底如何看的，这一，她开初没有想明白。在她所有朋友中，息泽无疑是最有文化的一个，最有品味的一个，她对息泽自然是有好的，否则就算借着蛟毒的名，他占了她便宜要想全而退也不大可能。当年灰狼弟弟同她玩木人这个游戏时，没留神撞了她且在她脸上磕了个牙印，她就把灰狼弟弟揍得三个月不敢同她说话。

苏陌叶顿时有一神游天外的不真实，声音却平静地：“哦，没什么了，只还有一句，若你果然喜他，不要有压力，可能因你喜的本就是那个调调，恰巧帝君同他都是那个调调罢了。”

凤九又沉默了片刻，向他：“今日你说的许多，都称的上金玉良言，令我有醍醐之，你还有什么要忠告我嘛？”

凤九叹息世间竟有人没有至斯，任谁被个外人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恐也说不什么掏心窝的话。她叹息一声，招呼大胡刑官过来帮她试茶。她前一阵在息泽学到一个野地饮茶的乐趣，顺捎带了茶来练手。

三日后，橘诺王都。当日灵梳台上橘诺受大刑动了胎气，倾画夫人百般恳求，上君方发了善心，允她滞留王都一些时日养胎。